余好好表达开心的方式很直白,就是在下面的时候给林北煮了一个荷包蛋。
其实她煮了三个荷包蛋,林北、聪聪、她各一个,可惜聪聪睡着了,不能和他俩一起嗦面条吃荷包蛋。
余好好喝了最后一口汤,放下碗筷伏在桌子上,朝气蓬勃的眼睛弯了弯。一簇微弱的灯火跳入弯弯的黑瞳里,驱散了黑暗,一个眼里含笑的身影显现,他正在埋头嗦面条,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二十三岁的林北和八岁的林北重合,余好好眼里出现了恍惚。
“余好好,我看到赵婶背着干粮带周峰去县里了。”
胃痉|挛,酸液从胃里涌入喉道,小余好好藏在柴火堆里,啃着手指头痛苦呻|吟。林北说完就跑开,她想就算赵婶不在家又如何,她又动不了家里的粮食,她缓了缓,从洞里爬出来,跑回家喝了一瓢水,趴在脏水桶上吐得眼泪鼻涕糊一脸,背起粪筐、拿夹子出去捡牛粪。
她又遇到了林北,林北眼里含着笑喊她,她不知所措背起粪筐就跑。
余好好眼睛弯成了弦月:“老人说饿了发呆,饱了发困,一点都没说错。”
“你先去睡。”林北说。
“今天淋了雨,肯定要洗澡洗头发。”余好好坐直解掉头绳散开辫子。
林北两口解决完面条,把碗筷端进灶房,摸黑洗了碗筷,又摸黑刷了牙,拎一桶热水走到房檐下,余好好放下牙刷,打着哈欠走过来,弯腰把头发弄到前面:“你浇水,慢点浇。”
“嗯。”林北舀水慢慢倒。
温热的水滑过头皮,余好好舒服的哼唧一声:“咱们镇供销社来了一批蜂花洗发水,米厂啊,面粉厂啊,这些厂子发|票,工人们拿了票到供销社买洗发水,我没有票,我也去凑热闹了,想看看蜂花洗发水长啥样,不凑巧,我碰到了余胜男、余易男,她俩笑话我哩,姐妹俩每人买了五瓶蜂花洗发水,大家好羡慕她俩。她俩手里不可能有那么多票,刘姐不毛不拔,不可能给她俩票,我知道谁给她俩的票。”
“我不想看她俩得意,拉着聪聪要走,被一个售货员喊住,聪聪说手电筒,我就想起她是谁,她就是那个卖你手电筒的售货员。她喊我过去说话,摸摸聪聪的手告诉我她怀孕了,说孩子六个月了,赶在国庆节出生,她特别高兴,送我两瓶蜂花洗发水,我要给她钱,她不要,她婆婆怕她饿着,拎一桶鸽子汤过来,我俩遇见了,她婆婆硬给聪聪一粒银花生,我不要,她婆婆说为了方姐肚子里的孩子,让我一定收下,我不好不收,就收下了,我打算方姐家的小孩办满月酒,送她小孩一条银挂坠。”余好好拿干毛巾绞头发,踮脚尖,“方姐送的蜂花洗发水,香吗?”
林北弯腰:“香。”
余好好小声说:“我感觉我身上都是花香。”是干净的香味,是让人愉悦的香味。
“我闻闻。”林北闷笑说。
余好好痴痴笑:“是不是?”
林北埋在她颈间嗅了嗅,低声笑说:“一起洗澡。”
林北把水泼到外边,把盆抵在墙壁上,回到堂屋端煤油灯出来,他关上门,桌上的菜罩被黑暗淹没,里面的荷包蛋还有些许温热。
林北走进厢房,把煤油灯放到窗台上,窗台下的书桌被余好好收拾的非常整洁,桌角只有一本字典、一只铅笔、一块橡皮和一把铁皮小刀。
他吹灭灯,摸黑上床,掖好蚊帐躺下。
余好好刚刚给儿子抹了脸,擦了手,洗了脚,又给儿子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她才把儿子搂进怀里睡觉,她处在半睡半醒之间,察觉到有人上了床,一双手把儿子从她怀里抽出来,下一秒,背后出现了一个小团子贴紧她,前面出现一个大团子靠近她,余好好前一秒想说话,下一秒就睡熟了,身体十分诚实靠近热源。
小团子特别霸气,一个人占据了半张床,一个人独享一张被单。
清晨,林北醒来看到这一幕,他笑得嘴角酸疼。
他小心抽出胳膊下了床,到院子里伸了伸腰,露在外边的皮肤感受清凉的湿意,嗅着泥土的香气,听着鸟儿啾啾啾唱歌,林北的心情特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