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就背起来:
“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哭无缘无故在世上哭在哭我
此刻有谁在夜间某处笑无缘无故在夜间笑在笑我
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走无缘无故在世上走走向我
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死无缘无故在世上死望着我”
心似沙漏,岁月如瓶,沉淀下来只剩下一首诗。
李善军走过来说道:“你们两位诗人,就别背酸文啦。来,尝尝我做的酸菜肉片吧。”
我们被他领到餐桌旁,没一会儿的功夫,李善军已经做了四五道菜了。
黄城没暖气,刚才进屋一直没脱外套,现在吃饭想轻便些,便把外套脱了,这才发现,脖子上还是李善军的围脖,我解了下来,还给了李善军,说道:“谢谢。”
还完之后,又觉得在外人眼里会不会觉得暧昧,偷偷看了眼季泽清,他似乎已经习惯了,淡淡地坐在座椅上。
因为天气冷,李善军开了一瓶黄酒,给每个人倒了一碗。我问季泽清,他的胃不好,喝酒有没有问题。季泽清说没关系,喝一点点,不伤身。
然后李善军在吃饭过程中大谈特谈。我怀疑他当初不是咱黄城高中的篮球队长,而是c城一中每逢升旗仪式就一直叨叨不停的政教主任了。
季泽清一直很安静,间或夹几根青菜什么的。
李善军喝得越来越多,最后醉醺醺地抱着我的肩膀,说道:“纪晴冉啊,你知道吗?男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是什么?!气节!可是我动不动就跑到院子里去跪搓衣板,一跪就跪大半夜,不管外面打雷还是下雨呢,就得让我那么直挺挺地跪着。你说,我一个开旅馆的人,关键时刻连块遮风挡雨的瓦片都没有,我孬啊!”
我尴尬地将李善军往边上推了推,可李善军是哭上瘾了:“好,你让我送花,我就送呗。但你非要让我给你买什么黑玫瑰!咱这小山城,哪里有什么黑玫瑰啊?结果我买了朵粉玫瑰,往上面泼墨水,才算是交差了。你说娶个媳妇不是受罪么!”
我其实有些想发笑,我不知道李善军竟然这么有创意,这也能蒙蔽过关?!
季泽清冷冷地看了李善军一眼,端起杯子来慢慢喝了口水。他很有分寸,一如他平时的理智,碗里的黄酒他都没怎么动。
我跟李善军耐着性子说道:“你再扯有的没的,小心又跪搓衣板啊。这大雪天的,要跪在外面,够你喝一壶的。”
李善军的头立刻低了下来,嚷道:“老婆,我错了,我不敢了,你原谅我吧,我再也不犯了。你是咱家的指挥枪,你指哪儿,我就去哪儿。你让我向东我绝不向西。”
嚷了几句,他就栽在桌子上了,任我怎么推他,他也只是哼哼,醒不过来了。
季泽清放下水杯,微笑着跟我说道:“他很怕你?”
我摇摇头:“他怎么会怕我?”要怕也是怕他的老婆。
他说道:“没想到你还挺有御夫之术的。这么一比较,之前你对我真是太客气了。”
我嬉笑着道:“看完之后,现在还心有余悸吧?是不是特别庆幸自己当时英明神武的决定?”
他偏着头,眸色深沉地说:“我挺羡慕的。被老婆管,是一种幸福。男人只要经历过对他不闻不问的女人,都会觉得被管着才会有安全感。”
“我之前对你不闻不问吗?我那天不是跟你做了一个深度访问么?”
“可你从来没有像对他那样,提过稀奇古怪的小要求。诸如黑玫瑰什么的。”原来他喜欢的是李善军老婆那样作的女人……
“黑玫瑰对你来说,又不是什么大问题。”我说道。
“那你可以提五彩玫瑰啊。”他说道。
我想了想,说道:“太折腾你了。那还得泼好多种颜色的墨水呢。要想有五彩玫瑰,我找几样不同花色的玫瑰做成一束不就行了。”
季泽清柔柔地看着我:“你看,你对我就是这么客气。”
我那是心疼你!
旅馆所有的钥匙都是锁进钱箱里的。我没有钱箱钥匙,即便有,我也不会轻易动别人家钱箱,毕竟钱这个东西,实在是太敏感了。我看着睡得跟死猪一样的李善军,一筹莫展。
季泽清说道:“房间在哪里?我扶他过去。”
我只好把他领到我的房间,说道:“你放这里吧。”
季泽清把笨重的李善军扶进屋,擦了擦汗,看了一圈房间,沉默了。过了会儿说道:“你们住一起?我看见你的笔记本了。”
我胡乱地说着:“也没有,唉也算是吧,其实,也不是。唉……”
他没有耐心听我说完,问道:“那你给我开个房间吧。多少钱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