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药三分毒然药归药毒归毒,是药我自然一闻便知可那毒,倘若无色无味我又岂能闻得出。”萧念慈道,“大人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卫曦罢了罢手并没有强求,指着一桌子菜道:“若酒有问题,那这些菜岂不也要检查一番了。”
“念慈可未曾说过大人的酒有问题,念慈的意思是害怕同上次一样太过性烈而念慈又不胜酒力,”萧念慈道,“至于毒那是大人自己说的。”
诡辩,卫曦并非第一次领教自知争论不过便一笑了之“这些都是广安的菜品。”
整间竹屋只有他们二人独处一室对话的字里行间都充满了锋芒可即便如此二人仍是十分自如。
眼前确都是广安的菜品,萧念慈仔细瞧了一眼,不由的感到失落,苏醒之后,她便对这些儿时爱吃的家乡菜全然没了兴趣。
如果是那个人,应该知道她的全部喜好,三十余年的生活里,几乎不曾缺席。
可除了手段外,萧念慈似乎从她身上再也找不到其他的相似之处,面容,气息,都截然不同。
卫曦的身上多了几分戾气,还有杀戮之心,她似乎没有了悲悯之心,对待一切事物都极其冷漠。
她能感受到卫曦身上的杀气,尽管不曾对自己有,可那种感觉,竟与萧瑾有些相似。
萧瑾手中,沾染了数万人的鲜血,是军中赫赫有名的人屠与杀神。
难以想像,卫曦的身上竟也有同样的气息,那双血淋淋的手,又曾夺取过多少人的性命。
可这种气息,在她还是生员的时候并没有展现出来,直到永兴陵事件过后,她以都督的身份出现在金海。
忽地,她从思考中猛然惊醒,她盯着卫曦,这种气息,与在永兴陵看到金海棠时十分相似。
可她是明明看到了那张面目全非的脸,与眼前这张干净白皙的脸完全不同,眼睛的颜色也不一样。
“大人身上的气息,与我所知的一个人很是相似。”萧念慈开口道。
“哦?”卫曦抬起头。
“大人知道,摸金界的金海棠么?”萧念慈盯着卫曦的眼睛问道。
“东陵大盗谁不认识。”卫曦从容回道。
“那日探永兴陵,她就在我身侧,是个女子,身形和大人相差无几,若没有她,我恐怕已经死在了永兴陵。”萧念慈道。
卫曦的脸色十分平淡,似乎没有东西可以触动她,她看着萧念慈,缓缓道:“盛国的人屠将军,也是女子,这并不奇怪。”
“不过,我记得东陵事件发生之后,朝廷十分震怒,一位摸金校尉与两名发丘中郎将所带领的三支人马全部葬身东陵。”卫曦又道,“当时还是赵世杰掌权,气得他旧疾复发,东陵的主张是现在的监国所提,故而监国遭到了朝臣的弹劾,赵世杰一怒之下便将她调去了稷下学宫任教。”
卫曦的意思十分明了,盗取东陵是她母亲的主意,也是她母亲的安排,作为女儿,她又怎么会是那东陵大盗,破坏自己母亲之事呢。
萧念慈听懂了这层话意,于是又道:“那金海棠的面容有些吓人,双眼也异于常人,是一双极其罕见的红瞳。”
卫曦依旧平静的坐在椅子上边吃菜边喝酒,“京城有青色眼眸的异族,碧色也有,可这红瞳,我倒是从来没有见到过。”
“是啊,我也感到很是奇怪。”萧念慈接道,“正常人的瞳色怎么会是红色呢,后来我想起了师傅的话,于是一本上古医术中翻阅到了有关于瞳色的记载。”
萧念慈盯着卫曦,“神魂失散,却并非怔仲之症,也非鬼疰之状,这是一种心疾,疾发时双目血红,如中鬼疰之症,却与其本质有所不同,非鬼附体,五脏六腑也无异,而是神魂失常,它激发起了人埋藏在内心之中的恶,再不受规矩约束,如山崩地裂,人一旦失控没有了约束,就会进入疯魔的状态,丧失理智,眼里充满了暴虐,同时,它的憎恶之心百倍增长,良知尽失。”
“唐李肇《唐国史补》卷中曾有记载,初,刘辟有心疾,人自外至,辄如吞噬之状,这刘辟原是宪宗一朝的藩镇节度使,造反失败后自杀未遂,心怀恐惧才成此疾。”萧念慈又道,“所以这金海棠在成名之前,一定遭受过来自于心神之上的极大创伤又或者是高压,因为只有在压迫与恐吓之下,才有可能变成这样。”
离开永兴陵从京城回来后,萧念慈花了大量时间翻阅查找的古医书,就是为了弄清金海棠的病因。
卫曦放下筷子,似乎吃饱喝足,也听完了萧念慈的叙述,但眼里没有任何的波澜,“心疾…”
“这天下有心疾的人太多了。”卫曦道,“萧姑娘纠察的如此细致,是为了什么?”
“为了心中的一个念想。”萧念慈道,“我在墓中,发现了许多可疑之处,永兴陵处处机关,却也处处都是…墓主人的过往回忆,尽管她不肯承认,可内心的波澜,是骗不了我的,就像你。”
“越是冷静,便越显破绽。”她起身说道。
卫曦抿了一口茶,“看来萧姑娘将她看得比性命还重,并非假话,凡有任何可疑之人,萧姑娘是一个都不愿意放过。”
“我很想知道,如果曦真如萧姑娘所想那样,那么萧姑娘会做何选择呢?”卫曦说道,随后将茶杯轻轻放回桌子上,眼里充满了坚定,“不能使天下凝一,谈何安宁,盛国,我是一定要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