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斯特王子忍不住冷笑一声,重新睁开眼睛注视着艾琳公主凉凉的道:“你信仰光明神?”
艾琳公主脸色微变,强笑道,“当然,光明神是一位伟大的神明,他拯救世人,教导人们向善,宽容,勇敢,保护弱小,守护世界,与残暴抗争……难道不值得信仰吗?”
她说到后来,声音都颤抖了,心中惶恐极了。
她憎恶残暴血腥的恶人,厌恶污蔑神明的异教徒……可是,假如那个异教徒是自己的亲弟弟该怎么办?像裁判所里的长老们那样制裁他“净化”他吗?
不,不……她做不到。就像她明知道自己弟弟做了不可饶恕的错事,她却无法公平公正的审判、反倒卑劣的想要包庇他一样。
“你曾是光明神殿高高在上无限风光的准圣女、光明神荣耀尊贵的神圣祭司,从小生活在光明神殿中,光明神的一切在你的眼中都是最好的,当然会替他说好话。”米斯特讽刺的说道,瞥了她一眼淡漠而厌倦的道:“你说神拯救世人,却从来都没有来拯救我。
——不提我这个对神不忠的异教徒,我往日处理的那些平民,其中不乏对光明神异常虔诚的信徒,当死亡的阴影降临到他们的头顶的时候,我看到他们怀着恐惧之心对着光明神虔诚恐慌的祈祷求救——但神,从来没有救过他们。
该死的,还是死了。
可见,所谓的神救世人不过是一句自欺欺人的屁话!”
米斯特王子淡淡道:“当我向光明神求救时无人拯救我,你所厌弃鄙夷的黑暗却给予了我守护自己所珍重的一切的力量,将我带出了绝望痛苦的漩涡。
二姐,你不是我,你不会理解我所做的一切选择。同样,我也不是你,无法接受你的观念。
——光明神殿把你教导的很好。温柔。善良,正直,爱护弱小……
——你是一个伟大的人,像你的神一样,温柔光辉心怀天下。而我却是一个卑劣狭隘的人,自私,冷酷——我的心很小,只能装下我所在乎的。
我从未感受到这个世界对于我的爱护,凭什么要求我去爱世人?”
他们不曾对我好,我又何必在乎他们是否幸福?我的姐姐,我们有着同一对父母,但不同的生活早已将我们变成了截然不同的人。在仇恨与威胁中长大的我,早已失去了博爱宽容的胸襟。
艾琳公主震惊的看着他不可思议的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米斯特王子冷笑道:“……你知道我跟大姐曾经过得是什么日子吗?
你肯定不知道。
我们是父王的遗孤,本来就没有什么依靠,后来你又走了——你到了光明神殿,也许因为天赋那些信徒还对你多有尊敬爱戴,虽然远离家乡,有些孤独,但我相信你过的日子还是挺不错的吧?
可我跟大姐就不一样了……
你走时,大姐七岁,我四岁,那个时候,大姐已经登上了王位——就像我手中平日里操纵的傀儡……
权力滋生罪恶,幼主催生恶仆——大姐战战兢兢的坐在王位上,每天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杀死我们取而代之。
那些野心勃勃的贵族,每个人都视我们为眼中钉肉中刺——姐姐是尊贵的女王,为了保住我们的性命,在别人家的小姑娘还在玩布娃娃的时候,她就不得不放下那些童真稚嫩无忧无虑的爱好,费尽心机与那些从来都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的野心家们周旋。
就连你口中的国民,也只是争相讨好跪舔那些能给他们带来实际上的好处的野心家的鞋底,而不是一个傀儡一样空有名头的女王。
……当克鲁伯爵向姐姐逼婚、而那些本应誓死效忠姐姐的贵族却作壁上观乐见其成的时候,我就想——我一定要让所有欺压我跟姐姐的人,都为自己的行为付出惨重的代价!
我要姐姐可以真正的开颜欢笑,我要让姐姐可以放松睡梦中都不敢放松的紧绷的神经,我要让姐姐像一位真正的女王那样统治这个国家,让所有的子民都跪拜在她的脚下!我要让所有刁难她的家伙通通去死!我要让所有野心勃勃的混蛋,都为自己那虚妄的念头赎罪!
——我做到了。”
米斯特王子愉快的笑出声来:“呵呵呵呵……
——我的决心与憎恨引来了恶魔,我换取了他的力量——于是,试图逼婚的混账死于非命,领地里豢养私兵的贵族受到了恶魔的惩罚,黑暗的侵蚀瘟疫的肆虐,足以将他们赶下荣耀风光的贵族之位。
——他们再也无力夺取王姐的王位。”
艾琳公主看着他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那些野心勃勃的贵族确实该死,可是那些平民呢?!他们只是一些贫苦底层的百姓,本就无法反抗贵族的苛待,对女王轻视也并非他们的本意!
——他们是无辜的啊!
你所培养的那些见不得光的势力难道真正伤害杀戮的不是本就可怜的、毫无反抗之力的平民吗?”
“无论做什么,总需要有牺牲,尤其是在权力的角斗场上,鲜血更是不可避免。”米斯特王子淡淡的说道,“——更何况,他们真正效忠的是他们领地中野心勃勃的领主,我不先下手杀死他们难道等着那些领主将他们收编入伍给与他们时间,让他们像我举起屠刀吗?
战争开启,他们同样是死。
而经过我几次洗牌,不安分的贵族一蹶不振,再无力开战。没有战争的出现,那些平民依旧可以生活在自己祖祖辈辈生存的土地上,与家人儿女团聚。
——用极少数村镇的消失换取大多数人生活的安逸,我以为这是好事。”
“你!”艾琳公主气的发抖,胸口一阵阵闷疼,紧紧抓住竖琴俏脸生霜:“——总之,你依旧不愿意放弃那黑暗的力量是不是?!你受到了强大的力量的诱惑?”
“……呵。”米斯特王子低笑,“弱者,没有说话求生的权利。
这是我自出生以来,学到的第一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