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目前的病况暂时是稳定下来了,只不过……”
太医叹息了几声,到太后身侧,俯耳说了什么话。
裴太后面色骤然一白。
少帝身上中的那味毒,实在是一味狠药,名叫化骨水。毒粉入了人体,能叫人骨头都化成一摊水,疼痛无比,便是神医也回天无力,只待那毒一点点蔓延扩散,中毒之人便会被一点点蚕食成一滩血水。
太医眉头紧皱:“接下来的几日,微臣会来未央宫给陛下施针,希望能叫陛下好受些……”
太后身形晃了晃,手撑在一旁博物架,才勉强稳住身子。
她盯着床榻上的人,眼里涌起泪珠,咬牙切齿骂出了一句:“谢灼这个畜生!”
宦官们大气不敢出一声,妃嫔们也渐渐停住了抽泣声。
良久,裴太后以陛下身子需要静养的理由,让其他妃嫔们先出去,她也随之往外走去。
和危吟眉擦身而过时,裴太后突然看来一眼。
危吟眉手握紧手绢,欠身行礼:“儿臣恭送母后。”
裴太后目光如同细密的梳子将她上下来回扫了好几眼,大概见她满面愁容,哭得眼睛都肿了,确实支摘不出一点错,也并也没有多说什么。
人走后,危吟眉松了一口气。才转过身来,迎面便撞上了一个男子。
对方身上清冷的香气强势地涌入她鼻端,危吟眉连忙后退一步避开。
“抱歉,表哥。”
裴素臣轻声道“无事”,询问她有没有受伤。
危吟眉摇了摇头:“并未。”
裴素臣点头,身侧不断有人经过,一直等殿内人都走了,才开口道:“有宫人说,昨夜散席之后,瞧见表妹去了一趟陛下的行宫,是这样吗?”
危吟眉一怔:“表哥听谁说的?”
裴素臣薄唇挺鼻,目光也是薄薄,锋利如刀刃一般落在她面颊上:“昨夜你在行宫之中,可曾见到可疑的人给陛下投毒?”
危吟眉面色苍白,慌乱地低下头。
从裴素臣的视角只看见她一头浓密如鸦的乌发,以及纤细瘦弱的双肩。
她的声音温温柔柔:“昨夜的事,还请表哥莫要再问了。我确实去了陛下的寝宫,可进去时陛下已经身下流血,奄奄一息,床榻上也是一片污乱……”
她说着说着,肩膀轻轻抽搐,仿若是落了泪。
裴素臣眉心微蹙了一下,见她抬起头来,目中如清波,泪珠一滴又一滴掉落。
裴素臣道:“表妹,我不是逼问你,是想叫你回忆一下昨夜,有没有在行宫见到什么可疑的人。”
“我知道,可什么都没有见着。”危吟眉用手帕揾去眼角泪珠,柔声:“陛下被投了毒,我从昨夜到眼下一直精神紧绷着,也很惊慌无措。表哥还是莫要再问了。”
裴素臣望着她,眼前就浮现起她幼时总爱哭泣的模样。
那时她才来裴家不久,受了委屈,时常一个人坐在台阶上抱着膝盖抽泣。裴素臣走过去询问,她腼腆地什么都不肯告诉他,可怜又无助。
他陪在她身边,往往哄了她一整个午后,才让这个初来家里的小表妹破涕为笑。
裴素臣想起过往,忽然叹了一口气,语气柔了许多:“表妹,勿要再哭了。表哥不是在逼问你。”
她比起少时长大了许多,也懂事了许多,听了这话便渐渐停下了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