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家夫人那边的家世也是极好,比着夏家主还要强上些许。据说,夏家主当年在寺庙里对着来上香的夫人一见钟情,诚心诚意地遣了媒婆上门,还主动提及以后再不纳妾的话。夫人嫁过来后,果然顺心顺意地过了几年好日子。却不想,夫人生第二个儿子时很是不顺,此后在床上躺了大半年都不见好。夏家主竟说:“男人身边哪能没人服侍,你既病得起不来,我便纳一偏房帮我打理诸事吧。”偏房就这样进了门。
如今,夏家主已经年迈了,打算把生意交到儿子们手里。正房有两个儿子,得了众位族老的支持。偏房有一个儿子,因是幼子,很得夏家主的看重。正房那边的意思是,他们也不苛待庶子,家里好些赚钱的铺子、馆子,分几个叫庶子去打理,这没有问题。但最最要紧的食材生意,那必须叫嫡系接手,绝对不容庶子插半只手进来。
颜晋耘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孙家真真是一帮老实人。颜晋耘请他们帮忙,他们什么都不问,能帮的就都尽力帮了。于是夏家大公子的小厮在外头跑腿时,正坐在一处歇脚呢,就听见一帮农汉说闲话。孙铁犁说:“……原也是有家传的,只是没落了,才流落到我们这儿来。因他刚来时,我帮过他些许忙,他便经常送我一些吃的。哎,还别说,到底是祖上出过名厨的,他做的饭菜简简单单,却每每叫我想起新婚的时候,越想越稀罕我婆娘。”
旁边还有个搭腔的:“老孙说得没错!我那回去他家,也有幸赶上过一回。热乎乎的小炒那么一吃啊,我也是立马就想起我婆娘了。你们都知道我那婆娘吧,这两年忽然凶得很,我平时也烦她。这小炒一吃啊,我竟想起她刚嫁给我时的温温柔柔的模样了。现在我婆娘再凶我,我都对自己说,她当年对我好着呢,我且忍让着点吧!”
做小厮的都是脑子灵活的,要急主人所急,忧主人所忧。孙铁犁说的这些话真叫小厮听进去了。他起先还有些不屑,只觉得这帮农汉没见识,遇着一个稍微会点厨艺的就以为人家真有大本事呢。但他转念又想,万一那人做的食物真有奇效呢?他要是把这人介绍给大公子,这不就是他的功劳了吗?于是这位小厮就跑去打听消息了。
因为颜晋耘最近经常给邻居送菜,他的邻居又基本都是些没有花花肠子的老实人,也不像大户人家那样会纳妾的,反正丈夫吃过他做的菜都会念着家里老妻的好。
小厮回去把这些事和大公子一说。
大公子找自己亲娘一合计。
这不,颜晋耘这边就有生意上门了。
这一日正是夏家主的生辰。以前他没有纳妾时,夏夫人每到这一天都会亲自下厨给夏家主做一碗长寿面,那面里自然是爱意满满的。但夏夫人已经好些年没有再给夏家主做过长寿面了。因此,当夏夫人提着食盒走到夏家主面前时,他还愣了一下。
“我好些年没做过了,也不知道自己手生了没有。”夏夫人浅笑着说。
面条从食盒中拿出来,热气腾腾的,那香气里带着某种叫人觉得安心的特质。
夏家主心里一动,原本想要说出口的拒绝话就再也说不出来了。他接过筷子,不紧不慢地吃了起来。吃着吃着,他不由想起了当年在寺庙里初见夫人时的心情。那时候,他是真的心悦于她啊。求亲时说的那些以后绝不纳妾的话,在说出口的那一刻也确实是真心实意的。只不过后来……夏家主心里竟有了一种迟到了数十年的内疚。
夏夫人拿帕子压了压嘴角,遮住了那一丝讽笑。这碗面当然不可能是她做的,是颜晋耘做的。夏家主却不知道,还以为夫人心里始终深爱着自己,因此她做出来的长寿面才能叫他立马想起了曾经的快乐时光。他越发内疚了,忍不住握住了夫人手。
哎,夫人到底是心软,虽然当初放过狠话,但她心里果然一直有我。既是如此心软,想必她日后不会苛待庶子。夏家主想起他那心爱的幼子便忍不住叹气。他之前想让幼子接手一些生意,主要是怕他被正房苛待,其实幼子那性格确实不适合掌家。
接下来连着好几天,夏夫人每天都会给夏家主送吃的,都是各种各样的小炒,瞧着做法都不难,却饱含了心意,总叫夏家主想起当年那些时光。又过了一些天,夏家主因病情反复再次卧床不起。他把族老们请到了病床前,当着的大家的面把生意交给了长子,又嘱咐长子好好照顾两位弟弟。夏夫人站在病床前,眼里不见一丝笑意。
回头,夏夫人嘱咐长子说:“这些日子多亏了公良先生,你定要好好酬谢人家。”
颜晋耘就钱包鼓鼓地家去了。嘿,夏家未来家主这个人脉算是结下了,颜晋耘挺开心的。他完全没觉得用“爱情”来欺骗夏家主有什么不好。渣人者,人恒渣之嘛!
嗯,夏家事了,接下来就是县丞家了。
颜晋耘已经迫不及待要给县丞家送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