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奴垂着眼眸,为他倒一杯清茶:“砚山有事求父亲帮忙。”
“什么事?”傅长明看向他。
砚奴沉默一瞬:“若我没记错,父亲与永乐侯似乎有过命的交情。”殿下的计划极好,可永乐侯到底是变数,自己要确保变数稳妥。
傅长明顿了顿,缓缓眯起眼睛。
一刻钟后,他总算听明白了始末,一时间有些感慨:“她竟愿为你做到如此地步。”
砚奴表情放缓:“殿下待我,一向是极好。”
“看出来了,每天流连四喜胡同,确实对你极好。”傅长明冷笑一声。
身为镇南王,他是颇喜欢赵乐莹的心计,也觉得她是个不错的姑娘,可作为傅砚山的父亲,他便对她哪哪都不够满意了,虽然心下感激她照顾傅砚山十年,可也把傅砚山不肯跟自己回南疆的事迁怒到了她头上。
砚奴知道他心里有意见,自己有求于他,即便不附和也该闭嘴,可听到他这般说赵乐莹,顿时蹙起眉头:“殿下是为自保,才混一个污名在身。”
“那你敢说她每次去什么醉风楼,都只是为了自保?”傅长明反问。
砚奴答不上来。
傅长明气恼
:“所以啊!她如今还心悦你,尚且都不知收敛,将来你年老色衰……”
一用‘年老色衰’四个字形容自己的儿子,他便突然一脸膈应,剩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殿下不会,殿下答应我,月亮只为我一人而升。”砚山习惯性地垂眸。在赵乐莹第一次许下这个承诺时,他是不相信的,可今日她亲口承诺要他做驸马,他便彻底信了。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女人的嘴骗人的鬼,你娘在世时与我一心一意,却也骗了我许多次,卓荦那样的心有千机的女子,又岂会钟情你一人,”傅长明长叹,“你若肯回南疆,做镇南王世子,她或许会顾忌三分,可你只是砚奴,将来她说弃了你,便弃了你,你又能如何?”
“她不会,”砚奴想也不想地否认,静了一瞬后开口,“更何况,我又不止是砚奴,待将来时机合适……我自会告诉她。”
但绝不是现在。
傅长明见自己说了半天他都油盐不进,心里烦闷得紧,抿着唇沉默许久后,认命般叹了声气:“这么说,你铁了心要留在京都?”
“此事上次我们不是已经说过了?”砚奴反问。
傅长明看向他,昏黄的灯烛下,他褪去了收敛,目光凌冽如杀神,哪有半点像侍卫的地方。
“你留下会很危险,”傅长明盯着他的眼睛,“一旦皇帝知道你的身份,轻则绑你做质子,重则会杀了你,断了我镇南王位的传承。”
“过去十年无人发现,如今也不会有人知晓。”
“过去十年无人发现是因为你没有记忆,可你如今分明已经恢复记忆,你能保证自己还像以前一样?”傅长明质问。
砚奴沉默片刻:“总之我会留下。”
傅长明倏然沉下脸:“我呢?你可有想过我在南疆会担心你的安危,担心你会像那日一样受辱?”
砚奴知道那天在东湖的事,到底搅动了他的心绪,他今日才会一直逼问自己。
寝房里静了许久,砚奴看着他鬓间白发,到底是缓和了语气:“所以殿下才要为我提高身份。”
傅长明冷笑一声,显然不屑于顾。
“父亲如今已经开始囤粮,想来要不了几年,砚山便会在京都见到父亲了,对吗?”砚奴适时转移话题。
傅长明不语。
“父亲。”砚奴直直看着他。
傅长明长叹一声,妥协一般开口:“你们的计划之后,我会去一趟永乐侯府,确保万无一失。”
这便是答应了。
砚奴唇角勾起一点弧度,对着他抱拳开口:“多谢父亲。”
“滚远点,少用侍卫那套跟本王说话!”傅长明烦躁。
砚奴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果然转身滚了。
傅长明没想到他说走就走,心里更加郁闷,连续灌了两杯凉茶后才坐下,皱着眉一坐便是一夜。
翌日清晨下了场小雨,天气愈发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