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绿是知道林落是男子的,但她还是每每忍不住被他惊艳。
只晃了一下神,旋即采绿忙忙道:“女郎,裴氏的人已经来了。”
总归林落在明面上的身份还是个女郎的,避免出了差错采绿自小被要求这么唤他。
“裴家二郎也来了么?”听见这话,林落脩然转首,一双如池清澈的眸锃亮。
采绿点头:“来了,毕竟这是初次登门拜见,那裴二郎再怎么纨绔,总该要来的,方才我在门口听见张总管有唤裴二郎君。”
议亲之事按照礼节并不需要裴云之亲自来,林落在乡下庄子里的时候就听闻了此次前来东郡议亲的是裴家的主母和裴家庶子裴二郎。
按理说这门亲事与裴家那庶子是毫无关系的,林落也本不该如此在意那裴家庶子是否登门。
但……
咬着唇,林落再度看向铜镜,目露几分决绝:“采绿,给我梳发吧。”
“喏。”应声上前,采绿拿起了木梳给林落梳着发。
指间穿插着顺滑如瀑的发丝,一边梳着,采绿一边看着对着铜镜把眉描粗的人儿,终是忍不住开口。
“女郎,你真的要去委身那裴家庶子吗?”
透过铜镜,林落看到了身后采绿面上的担忧。
他安抚似地勾起一个柔柔笑意:“嗯,你知道的,我非女郎而是男子,若是想活,只能如此了。”
这个谋划他早就想好了,半点迟疑都不曾有。
洛阳裴氏长房子嗣单薄,主母膝下有一子无女,还有一个媵妾生的庶子未记在名下但也亲自抚养。
裴家两个郎君年岁相差不大,自小一同习书,照说就算裴家二郎比不上大郎裴云之天资聪颖,也该成材才对。
但随着时日见长,这庶子却是长歪了,在洛阳是出了名的纨绔浪荡子,大景各处都知晓一二。
全因他喜好龙阳,每到一地必一掷千金只为与花楼里的花魁小倌儿春宵一度。
不过除了喝酒狎倌、无才无能之外,裴家庶子并无其他恶习,并不会辱没门楣,于是裴氏便放任其潇洒至今。
这是林落一早便知晓的传闻。
先前林落听这传闻,只觉裴家对这庶子宠得很,也不甚在意。
直到三日前他听主母的侍女威胁后,他当即便想起了这件事,以及筹谋了一个既能应对主母之命嫁去裴家、又不会暴露他是男子之事以至犯下欺君之罪的两全之策。
——他要设法攀附上那裴家庶子。
那裴家庶子喜好龙阳,而他又是男子,若是将这桩赐婚落到那庶子头上,岂不是两全其美?
林落还记得也曾听闻过那裴家庶子去岁在知晓洛阳的一个小倌儿是被逼良为娼后,花了千两银子将人赎了出来送回家乡还给人改了良籍。
这般看来,那庶子心地良善,想来日后他若是攀附上了那庶子略略诉苦,那庶子定不会嫌弃自己的夫人是一位男子,还会怜他微弱替他遮掩全了这桩错乱姻缘。
至于赐婚圣旨上定的要求是林氏嫡女和裴氏嫡子联姻,而裴二郎却是个庶子……
林落当然也考虑到了。
既然林家可掩人耳目抬了他的身份记在主母名下作了嫡女,那庶子当然也可同他一般。
恰好裴家宠那庶子,这件事只要那庶子开口,应当不难。
就算这桩姻缘到最后传上去或许会让天子微恼世族阳奉阴违,但那也是裴家之过。
毕竟他明面儿上可真真是世族林家的嫡女。
东郡鲜少有人知晓林家郎主在乡下庄子上还有个庶女。
打定了主意,此时林落也换好了衣裳。
——是一件男衫。
这是林落让采绿前两日拿着林家给他的一支珠钗出去变卖买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