瓮养莲花,这时节正是芙蓉色。
日光西斜,户牖洞开,过雨荷香沁人心脾。
卫无忧捧着新摘下来的寒瓜,张开小嘴狠狠咬了一口,留下一排整齐的牙印。
寒瓜其实就是西瓜,起源于非洲。
它原本不该出现在这时代,也算是阴差阳错,卫小四随口给张骞伯伯提过一嘴后,被张骞转告了出海的好友。船队从合浦出发,经都元国、甘都卢国等东南亚、南亚古国,到达身毒(古印度),竟当真寻到了从更西面的古国流传来的西瓜。
最高兴的自然是刘彻。
如今大汉的船只,最远能够到达的便是身毒,若能通过身毒对更西面的小国了解一二,日后等他料理了匈奴,便可挥兵西去……
五岁的卫小公子可懒得管刘彻白日做梦,听他阿父念叨完陛下的宏愿,也只是吐出一把西瓜子来,好好收在纸上,以备日后留种。
刘彻嘴里放出来的,怎么能当真呢?
况且,历经秦汉两朝逐步加固建设内运河,又有始皇帝海外求长生的催化,大汉如今的海上丝绸之路才得以成功萌芽,初具形态。
但也仅此而已罢了。
连个像样的海船都没造出来,八字没一撇,还早呢。
卫青已经换了身行头,吃完一角寒瓜,用帕子擦了手道:“早熟的寒瓜虽然没那么甜,但胜在解暑,口感清脆,沐浴之后再吃果真爽快。”
阳信长公主也笑意盈盈点头,跟着夸赞了两句。
气氛一派祥和,仿佛方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
卫无忧一手懒洋洋撑着下巴,看着卫青说完话后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站起身,似乎想要跑路。
卫小四:“阿父这是操劳几日困了?不如先去寝室歇息吧,我与阿母说说话,晚些就送她过去。”
卫青哪里还敢困,双目泛红,偏偏还要瞪圆了佯装精气神十足,然后一屁股坐回榻上。
“困?阿父不困,说好了陪你打叶子戏,怎么会困。”
卫无忧挑眉,总觉得卫青和阳信之间的关系越发耐人寻味。
非要形容的话,两人之间就像隔了单向透视玻璃,他爹看得见他娘,而他娘只能看见一大片玻璃。
卫小四觉得,开玻璃门的钥匙,很可能在他爹身上。
叶子戏一开始,卫青身上那种别扭劲儿总算淡下去了。
毕竟这东西最早就是韩信为了缓解士兵思乡之情,才随手发明的小游戏,军营之人多多少少都接触过。
阳信长公主素来不怎么擅长于娱乐活动,除了宫宴,更多时候,她都是周转于长安世家的宴席之间,妥帖的扮演好一国长公主该有的模样。
在她看来,既然做了大汉的公主,享受着众多权益,便该有所担当。
因此,在外头她是长公主。
可回到侯府,她偶尔也会想放下那个身份,稍微歇息片刻。
卫无忧很快就发现了他娘竟然是个游戏黑洞的事情。
而且,还带了点新手玩家的呆傻萌。
卫青这头也发现了,只是装作没看出来,还不动声色地给阳信喂牌,试图偷偷背叛和儿子的二打一结盟关系。
卫无忧很快发现,凉凉道:“阿父,不过就是打个叶子戏,您也要做阿母的戍卫者吗?”
卫青都被发现了,竟还能脸不红手不抖,淡定落下喂给阳信的牌:“阿父这不是与你一方吗?”
阳信仔细辨别,确认终于能赢一把,压根儿不管这对父子在打些什么机锋,从眼角眉梢都流露出完全不同于平日的喜意。
这样的阳信,卫青曾经在平阳侯府见过。
那还是她刚嫁给平阳侯的时候,卫青作为骑奴跟随,看她马背飒沓,笑傲风月,亦是能挽弓射箭的女中豪杰。
卫青打从心底为阳信高兴,随后几轮,又管不住手脚地坑了儿子,直打得卫无忧吃饱了狗粮。
天色已黑,时辰渐晚,卫无忧探头往外瞅了两眼,决定收摊,喊他爹娘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