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率继续写道:“缺盐,没味。”黎启臣更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用手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他的手臂,像是击鼓。
童率也促狭地伸过腿来,以同样的节奏拍击黎启臣的腿。两个人扭作一团。
经过了刚刚的事,由于感觉不到太多的恶意,两人似乎都放松了下来,有点置生死度外的意思了。
再度醒来,黎启臣突然觉得耳畔有了声音:鸟鸣啾啭,树叶沙沙,流水淙淙……好像整个世界重新活了过来。
眼睁一线,周围一片碧色,仿佛被封禁在一块巨大的碧玉里,光线如细针,直刺入眼睛,让人流泪。黎启臣抬起手,遮挡光线,才顿觉手臂的绑缚也去除了。
黎启臣知道,长时间蒙住眼睛,骤然睁开是会觉得刺目的,于是用手遮挡着,低着头,慢慢适应周围的光亮。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适应了,看清楚周围的境况,一看之下,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是一间竹屋,足有一丈方圆,四周全部是手臂粗的毛竹。而且这些毛竹都是天然生长的!密密匝匝,围成一圈,形成了这个鬼斧神工的竹屋。竹子与竹子最紧密处,只能漏下一线阳光,而空隙稍大的地方,也仅能塞下一只手掌。
地面上是盘错的竹根,还有被伐掉的竹子的桩痕,想必是经过人工的精心打理。向上仰望,竹子有十数丈高,尖端似乎聚拢在一起,离得太远,看不真。
阳光被无数细小缝隙滤成一丝一线的,从顶上洒下来,形成星星点点的光斑,美得令人心悸。
竹屋里唯一的陈设就是一张竹床,浅褐色,斑竹制成,精致小巧,此时这上面躺着酣睡的童率。黎启臣摇了摇头,自语道:“每次都睡得这么死……”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声音听上去很怪,很不流利。
黎启臣坐到童率身侧,促狭地用两根手指轻轻插入童率的鼻孔,果然那匀长的呼吸停顿了,童率的手本能地抬起来,闪电一般扣向黎启臣的脉门。黎启臣抽出手指,翻手按住童率的眼睛,沉声道:“是我。”
童率的手便生生停在中途了,整个人慢慢放松下来。黎启臣又道:“阳光刺眼,不要一下子睁开眼睛,慢慢来……”
过了好一会儿,童率才完全睁开眼睛。看到这竹屋,也愕然震惊于这造化与人工交融的奇景,一时张大了嘴巴,无法言语。
“这是牢房吗?我看倒像个鸟笼子,关了我们两只雀儿。”童率的语气似感叹,似抱怨,说不出的五味杂陈。似乎从一开始就被什么人戏弄着,却看不见摸不着的,黎启臣心中也有说不出的滋味,这算什么呢?倒不如明刀明枪来得痛快。
童率忽然一仰头,指着头顶道:“上头不知道什么情况,说不定能出去。”
黎启臣摇头道:“建这竹屋的人,必然想到这一层了,上面不会留下破绽。”
童率也摇头道:“那也未必,一般人爬不了那么高,而且在高处也不易使力,上面就算有防范,也必定不严密,总要上去看看才行。”说罢紧了紧衣带,就要动手。
黎启臣拦住他道:“还是我来吧!”
童率笑道:“难道你比我身手好?”边说边斜眼看黎启臣的那条伤腿。
黎启臣一笑,手不自觉地搭到那条腿上,这里很潮湿,腿微微有些酸痛,童率不说,还没什么,突然提及了,倒觉得更痛了,但嘴上却不甘示弱:“每次都是你后醒,只能说明你内力不足啊!”
童率哈哈一笑道:“这十几丈的竹子,一眨眼的工夫就上去了,还不需要拼内力吧?”说罢双手对搓几下,猱身而上。
竹本有节,便于踩踏,两竹之间大的空隙又可容手,爬上去倒不算十分艰难。但黎启臣知道这是童率多年的功底,若是不会武的常人,很难如此轻松地爬上去。眼见童率越爬越高,黎启臣也是全神贯注,在下面小心护持。
终于,童率似乎到顶了,遮住一片天光,竹屋里登时黯淡了下来,黎启臣抬头仰望,也看不太真切。突然间,童率似乎失了手,像一片落叶,飘飘荡荡地坠落下来。黎启臣一惊,忙扎起马步,伸张双臂,凝神运气。
哪知道童率伸足在竹屋壁上一踏,身子横着斜斜飞出,又伸手一按,再斜飞出去,像个在骰盅中弹来弹去的骰子,倏忽几下,便稳稳地落在地面。
黎启臣轻轻一拳打在童率肩头,笑道:“还以为你手滑了,原来是作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