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台新闻播报任在继续,这样的新闻全世界各地每天都在发生。
程见渝屏住呼吸,脊背窜上一股严寒,连带手脚发冷,他紧紧攥着手机,用力到指尖泛白,几分钟之后,他颤抖的手打开通讯录,点击拨出。
亮白手机光芒在小小车厢,洒在他发白的脸上,原本带着醉意眼底湿润,嘴角紧紧绷着,通话界面数字滚动,直至传来一阵“嘀嘀嘀”的盲音。
像冻结的冰锥砸在胸口,程见渝倒抽一口气,刹那间大脑空白,乱七八糟的想法涌尽脑海里,嗡嗡作响,理智溃不成军。
他低下头,重重捏捏鼻梁,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在非洲像埃塞俄比亚这样的国家,时不时会发生动乱游行,温岳明在埃塞五年,一定知道怎么避难。
情况不会像他想的那样糟糕。
但人的思想是不受控制的,想法一旦冒头,就无法遏制,程见渝想起第一次见面,他在庭院里石桌上写数学题,嗅到了一股很好闻的气味,一抬头,头顶明烈阳光晃了眼,光线从男人剪影般的轮廓倾泻下来,二十来岁的温岳明周正又张扬,垂下眼帘看着他笑问:“小朋友,7号楼是这栋吗?”
程见渝点点头,安静打量他,温岳明突然单手撑着石桌边沿,半弯下腰,干净修长的手指点在习题册上,“这道选c。”
他身上的味道随着距离,蔓延进程见渝鼻子里,那是一种晒透的竹叶味,像是翻开一页页书卷,温和又神秘。
然后是那年夏天,天边青翠山峦连绵起伏,轻柔的风吹过眼角眉梢,他躺在公园的草坪上,舒适的昏昏欲睡,温岳明捧着一本书,念着十四行诗,声音被阳光浸透,缓慢慵懒,一不留神他就睡着了。
两个画面怪异的无缝衔接,程见渝闭上眼睛,心里像一团乱麻。
温岳明对他的意义非凡,不止是第一次喜欢的人,更是为他导航的灯塔,即使遥不可及,却依旧在为他照亮脚下的路。
绝对不能让温岳明出事,否则……他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
陷入国家紧急状态的埃塞航班锐减,一票难求,程见渝打了几通电话,想试试通过其他办法转乘,但一无所获,没有人会傻到这个时候去埃塞。
接连几天,他暂停工作,时时刻刻盯着机票,国际新闻。通过梁邱导搭线,联系上当地华人记者,随时随地关注埃塞的局势发展。
直到钟路年一通电话把他从郁郁的环境短暂拽出来,邀请他到一处清吧喝点小酒,看到程见渝的一瞬,钟路年吓一跳,印象里程见渝虽然散漫随意,但精神气特别棒,现在这模样,像被霜打了的小白菜,蔫头耷脑,他连忙站起身,挥挥手,“小渝,在这边。”
程见渝拉开椅子坐下,好几天没和人说话,声音有点哑,“要说什么?”
钟路年拉开一瓶易拉罐果酒,递给他,“谈谈《追月亮的云》。”
程见渝咽几口酒,心不在焉地说:“你不适合演这个男主,你身上没有原生态的乡土气息。”
钟路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无奈笑了,“谁跟你说我要演了,我是有笔闲钱,想投资给这部电影。”
“你不怕亏?”程见渝低头看看手机消息。
钟路年看着他无精打采样子,打个响指把他的神拉回来,认真地看着他,“我相信你能给我赚钱,梁邱导演一样相信你,投资商也相信你。”
影视寒冬期环境下,大小剧组日子不好过,投资人学精了,花钱只花在刀刃上,什么是刀刃,程见渝就是最锋锐的刀,《请温柔的杀死我》证明他的实力,被贝信鸿剽窃的作品为他加冕,他就是赚钱的风口,他就是下一个印钞机。
程见渝扯扯嘴角,一口喝完酒,“承蒙厚爱,努力不让你们赔钱。”
“你别喝那么急,这酒后劲很大,人送外号断片酒。”钟路年说着又给他递一罐,笑着说:“又叫迷魂酒,不过你放心,我直的像钢管。”
程见渝心里压着事,没心情逗趣,默不作声,一罐又一罐喝着甜丝丝的酒,他酒量很好,从来没有喝醉过,所以迷魂和断片对他来说是无稽之谈。
何况以他的身手,不怕遇上坏人,遇到也是坏人先跑。
钟路年看他不想聊天,便不勉强,当个好哥们儿,陪他喝闷酒,两人你一下我一下,喝到凌晨一点,清吧服务员,小心翼翼过来说要打烊了,钟路年站都站不起来,两眼发花,付款的时候手机打开相机扫码,然后用计算器傻愣愣摁一串数字。
程见渝看不出醉,趴在饭桌上,白的澄澈的脸颊泛着红,眼睛清亮,条理清晰的拜托服务员叫了代驾司机,实际上他是强弩之末,连身在何处都要分不清了。
时间过的很快,头顶一片黑影笼罩下来,遮住光线,伴随着一点薄荷糖的气息,似乎又不是薄荷糖,他隐约觉得这个味道很熟悉,而且很危险,可宕机的大脑没能及时处理这个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