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中,孟涵的父亲镇北侯已经察觉出皇帝对他的杀意,他知道皇帝猜忌心重,他掌兵这么多年,姐姐又死的早,皇帝对他有一些猜忌是肯定的。看在这么多年的君臣情谊,看在姐姐的面子上,他以为皇帝可能会把他软禁。
可惜,他低估了皇帝的心狠,年过六十之后,老皇帝身体大不如前,他怕大臣造反,怕儿子造反,怕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半夜做了个噩梦后吓出一身冷汗,于是连夜派暗卫杀了镇北侯一家上下两百余口。
第二天一早,皇帝颁发了一道圣旨:镇北侯造反,全家抄斩,以儆效尤!
眼下要拍的一幕,就是在外游玩的孟涵听到消息之后,乔装打扮偷跑回京,发现近卫军在野外掩埋尸体的一幕。
穿着一身黑夜行衣的孟涵,早已不是之前光鲜亮丽的少爷模样,浑身上下包的只剩下一双眼睛,就连挂在宝剑上玉石都被扯了下来,紧紧握在手中的剑被缠上了黑布。
他小心地跟随在队伍的最后面,隐藏在荒草里。看着禁卫军挖好坑,把一车只是简单的卷了草席的尸体倒进坑里,孟涵瞪大眼睛,本来不染尘埃的眼睛,这一刻,眼里的血丝就这么肉眼可见的显现出来,因为恨,恨的眼眶欲裂!因为疼,这里的人都是看着他长大的,里面还有他的双亲,心脏痛的呼吸都困难!
他的痛苦,即使用黑布蒙着脸,还是能看得出他脸上的扭曲。
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让这个十六岁的少年不仅是成长了,心里也埋下了一颗恨意的种子,在看到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后,这颗种子在心底扎根发芽,撕裂胸口,长成一棵参天大树,血淋淋的罩在这个少年的头顶上。
王导已经屏住了呼吸,被镜头中翎悦的眼神震到了,他怎么也没想到翎悦能把这个角色诠释的这么到位,甚至效果比他想要的还要好。
他摆了摆手让镜头拉近,重点拍翎悦的眼神,紧接着就看到翎悦的眼角溢出一滴眼泪,就这一滴,久久的挂在眼角,掉下去,收不回,这让人觉得比看他哭出来更让人难受,在场的人心脏都跟着揪了起来。
这场本来到这里就结束了,然而翎悦并没有从角色中脱离出来,王导看到这里,示意摄像师继续录。
然后就看见镜头中的翎悦手紧紧地抓着草,荆棘草把手心扎破,鲜血滴下来,他仿佛毫无察觉一样,也许是心脏太疼,疼的让他觉得呼吸困难,他把面罩扯下来,大口的呼吸着。王导他们这才发现,他的嘴唇已经被自己咬破了。
清瘦的少年躺在草地上,眼里的恨,浓的犹如这黑色的夜。
王导深深吸了一口气,挥了挥手,发现没人打板,一扭头才发现,打板的已经看傻了。
王导咳嗽一声,打板的工作人员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打板。
在场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反应过来都冲过去看翎悦,给翎悦化妆的王美美都看哭了,边哭边给翎悦补妆,“你还真咬自己啊!疼不疼啊,傻孩子!”
翎悦深深的喘着气,情绪太爆炸,他一时也缓不过来。
王导走过去,关心的问:“没事吧,还能接着拍吗?”
翎悦点头,“趁我情绪还没走,您赶紧。”
补完妆后,王导让大家各就各位,继续打板,接着拍。
尸体已经被埋完了,孟涵等到禁卫军全都走了之后这才踉踉跄跄地从草丛里爬出来,看到草草掩埋的尸体也不说话,蹲在地上开始用手扒土。
他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泪水,小脸儿紧紧绷着,剧组的人刚刚放下的心,这一刻又被他这一个表情给揪起来。
终于挖到了侯夫人,孟涵颤抖着手擦干母亲脸上的土,紧紧抱在怀里,这一刻终于绷不住,眼泪流下来。明明是嚎啕大哭的表情,他却一点声音都不能发出来,生怕把禁卫军引回来。
母亲的尸体已经僵硬,他还是不死心的抱着,搂着,企图用温度把她暖热,那个嘴型,任何人都看得出来,只有一个字:娘!
孩子哭娘,只靠表情就能演绎的肝肠寸断,王导眼圈也红了,拍这么多年戏,能在这个时候就把他拉进剧情,让他掉眼泪的人屈指可数,翎悦这个新人算一个。他摆了摆手示意,过了!
翎悦还没从情绪里脱离出来,饰演他母亲的女演员也是个老满员了,叫杨丝薇,也跟着入戏了,一边哭一边抱着翎悦安慰:“娘在呢,不哭了啊,娘在。”
翎悦哭笑不得的说:“不行啊娘,下场还得哭,我情绪得保持住。”
“噗!”就被这一句话,逗得杨丝薇老师破涕为笑。
翎悦这场戏让所有观看回放的人都赞叹不已,王导高兴的直拍贾副导的大腿,拍的啪啪的,特别用力,“捡到宝贝了!哎呀!这个年纪肯吃苦又这么有天赋的太少了,真好!”
副导演疼的呲牙咧嘴,“是挺好,有天赋。”
只有墨焱,站在一旁看翎悦,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小妖,应该是打小就不知道亲妈是谁,才哭的这么惨吧。
翎悦补完妆后,小跑着来找墨焱,“墨老师,你准备好了吗?”
墨焱看他眼圈还是红的,难得的宽容很多,“这场戏我允许你拍两遍。”
翎悦抬手拒绝,“不,我一点都不想来第二遍,太扎心了。”
这时候墨焱就发现,翎悦手心的伤口已经快消失了,这恢复能力,不是一般的强。什么小妖精在翎悦这个年纪就有这样强的恢复力?墨焱把这个疑惑压在心底,在翎悦脑袋上轻轻的摸了一把,跟顺毛似的,“拍完了请你吃肉,就当是还你豆子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