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奎因警官是个很独特的人。他人虽瘦小,但非常结实;满头白发,脸上也布满了代表其丰富的人生阅历的皱纹。他可以成为一名商业行政主管,也可以成为一个守夜人,只要他想,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当然,只要穿衣得当,他那不起眼的身材可以伪装成任何职业的人。
这种灵活的应变能力也体现在他的行为举止上。没有人能够真正地了解他。对于他的同事、他的敌人和那些被他移交法定诉讼程序的绝望的人渣来说,他就是奇迹的源泉。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成为任何一种性格的人,或温和,或傲慢,或亲如慈父,或顽固无比。
但是在内心深处,正如有些比较感性的人所强调的那样,奎因拥有一颗“金子般的心”。他内心没有恶意,生性热情,丝毫没受到这个残酷世界的影响。对于那些因公事和他交往的人来说,他是个多变的人,事实也确实如此。他总是不断地展现出他个性中不同的一面,因为他发现这样很好:人们从来都不理解他,不知道他将要说什么或者做什么,因此,他们也总会有些怕他。
此时,他孤身一人回到了潘泽尔的办公室,关紧门,暂停调查,恢复了真实的自我。此时此刻,他脸庞苍老——生理上的老,精神上却老而睿智。那位姑娘被吓得失去意识这件事一直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一想起她那憔悴、受惊的面容,就不禁让他有种逃避的想法。弗朗西斯·艾夫斯-波普的身上体现出所有上年纪的人希望自己的女儿所能拥有的一切。看到她因受自己责骂而缩成一团的样子,奎因心痛不已。看到她的未婚夫拼命地维护她,更让自己羞愧难当。
他叹了口气,伸手摸出鼻烟盒,痛痛快快地吸了起来。虽然他平时很节俭,但在这方面是舍得花钱的。
这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他马上变了个人似的,摆出一副警官的派头——坐在桌前冥思苦想,斟酌案情。事实上,他却希望进来的是埃勒里。
他亲切地说了声“进来吧”。门开了,走进来一个身材消瘦,双眼明亮的男人。此人穿着厚重的大衣,脖子上围着一条羊毛围巾。
“亨利!”警官喊道,站起身来,“你来这里做什么?我还以为医生让你卧床休息呢!”
地区检察官亨利·桑普森冲奎因眨眨眼,一屁股坐在一把扶手椅上。
“医生,”他以说教式的语气讲道,“医生真是让人讨厌。说说你吧,案子怎么样了?”
他呻吟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喉咙。奎因警官坐了下来。
“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亨利,”他坚定地讲道,“你是我见过的最不老实的病人了。要是不注意的话,会得肺炎的。”
“行了,”地区检察官咧嘴笑道,“我买了很多保险,我应该担心……对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哦,是的,”奎因咕哝道,“你的问题。案子怎么样了,你问的不是这个吗?案情嘛,我亲爱的亨利,现在没有任何进展。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请再详细一点,”亨利说道,“要记得,我是个病人,我的头还在嗡嗡响呢。”
“亨利,”奎因说道,郑重其事地向前探了探身子,“我告诉你,这个案子是我们部门有史以来遇到的最棘手的一个……你的头在嗡嗡响吗?我都不想跟你说我的头怎么样了。”
亨利皱着眉头,注视着奎因警官。“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我想——这还真不是时候。选举已经为期不远了,一件未侦破的谋杀案,如果落到反对党的手里……”
“嗯,那只是一个方面,”奎因低声道,“我倒是没有从选举这方面来考虑这个案子,亨利。一个人被杀了——此刻坦率地说,对于是谁杀的,怎么杀的,我毫无头绪。”
“我接受你这善意的指责,警官。”亨利的语气轻松了一些,“但是,假如你知道几分钟前我听到了什么——在电话里……”
“等一下,我亲爱的华生——就像埃勒里常说的,”奎因笑嘻嘻地说——性情突然发生变化也正是他的典型特点,“我敢打赌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当时正在家里,可能在床上。你的电话响了,接着,你听到了抱怨、抗议、嘟嘟囔囔,以及一个人激动时嗓子可以发出的各种声音。那个声音说:‘我居然像犯人一样,被警察拘禁,这让我忍无可忍。我要那个奎因受到严厉的惩罚!他严重威胁个人自由!’等等,大致如此吧……”
“我亲爱的伙计!”桑普森笑着说道。
“这位先生,也就是向你提出抗议的那位,”警官继续讲道,“是个小个子,而且很胖,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讲起话来像个女人,非常难听。他还对‘很要好的朋友,地区检察官亨利’非常关心,让人不得不感动,我说得没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