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以卿正着人将陆宴礼抬上马车,余光就看到款步朝她而来的陆淮之。
“宁以卿!”陆淮之怕她要上车离去,慌忙喊了一句。
不止是宁以卿微微蹙了蹙眉,陆宴礼也沉下了脸。
“侯爷先在车上安坐,”宁以卿替他理好衣裳的裙角,“想来是大房有什么事儿,我下去同他说说。”
她转身欲下车,陆宴礼不动声色地拉了拉她的袖子,“可需要我替你应付?”
宁以卿回首看他,摇了摇头,“我是他的叔母,大房再过分,他也不能不遵长幼尊卑的礼。”
陆宴礼捻了捻她的袖角,眸子一垂,蓦地松开手来,冷淡道:“去吧。”
宁以卿利索下车,将陆淮之引到一旁,她看着他,面上露出和缓慈爱的笑,“淮哥儿,是谁教你如此直呼长辈名讳?”
陆淮之歪起嘴角嗤笑了声,她倒还真端得住。
“你虽是个商户出身,但到底嫁进了侯府,往后要管束下人也好,要跟各家贵眷走动往来也罢,以你的身份只怕难以服众立威。”
他伸手捋了捋衣袖,“看在过往我们一同游过湖驰过马的情分上,我也不忍你在京中举步维艰。”
“眼下倒是有个法子,能让你这威望抬上一抬。”
宁以卿笑着看他,“淮哥儿有什么好主意?”
“宁以卿,别这样叫我!”陆淮之正了脸色,欲擒故纵也要有个度,她总一口一个淮哥儿叫他,他心里不舒坦!
宁以卿此时倒不急着教训他,只看了一眼马车,从容道:“你若不说,我与侯爷就先行一步了。”
“明年开春就是会试,”陆淮之有些生气,“不日我定要入朝为官,眼下一些勋贵子弟都争相与我结交,这些饮宴的开支大房原本出得,但我怜悯你,愿意将这个机会给你。”
入朝为官?当真是可笑。
“要钱?”宁以卿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谁人不知侯府大房树大根深,如今怎地要求到我这儿来?”
陆淮之脸色难看,“大房是不缺这几个子儿,是我为了你着想,求了我娘松口才给你机会。宁以卿,你不要不识好歹!”
“大房既然不缺,我也不想冒这个头,”宁以卿笑笑,不缺?
侯府根基早就被陆华夫妇还有他们那些亲戚腐蛀一空,前世若非她拿嫁妆填补,怕是他们想打肿脸充胖子,精致面皮之下只余一堆白骨,一巴掌下去都打不出个印子来!
还当官?若不是她让宁府帮忙上下疏通打点,处处求人,他陆淮之还真以为凭他那点子微末才华能登得上会试的榜呢!
“这日子过得可真慢。”宁以卿忽然感慨。
陆淮之愣了愣,“什么?”
日子过得太慢了,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会试开榜之时,大房众人的脸色了!
宁以卿不予作答,只微微笑了笑,“既是你亲自开了这口,这钱我当然会借。”
陆淮之眼底自得之色浮现,“既然这样,你便让你手下的丫鬟同我去芝兰堂跟母亲知会一声吧。”
“当然使得,只要淮哥儿打了字据来,别说暂时存放在芝兰堂的那些东西,就是梨岚院都有大把的银两能借得。”
“什么字据?”
“都说是借了,”宁以卿笑着转身,“古来哪有借账不打字据的?”
“亲兄弟亦要明算账,更别说两房如今已经分了家。何况这些摆不上台面的花销,日后若是淮哥儿飞黄腾达了就矢口否认,我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说罢,抬脚便往马车走去。
陆淮之气恼地跟上去,一把扯过宁以卿的手臂,咬牙切齿地警告道:“你若想要走到我身边来,我不是不能给你机会。玩玩欲擒故纵可以,但要是玩得太过火了……”
宁以卿方才被他的手碰到,便觉得胃中一阵翻江倒海,反射性的恶心让她立时沉下脸来,她想要用力甩开,却没想陆淮之跟个螃蟹似的蛮横,竟就死死钳着她的手臂不放。
宁以卿正要发火,忽然却从什么地方飞来一颗东西,带着疾风掠过,精准打击到陆淮之的手腕之上,陆淮之吃痛,立即松开手。
东西掉落在地,宁以卿低头仔细一打量,是一只精致的烧蓝累丝缠柳枝靛青银扣。
嗯……眼熟得很,是她不久前亲手才为某人系上的。
她抬头看去,马车的窗户不知何时已经被人从里面推开,露出一节骨节分明的手腕来。
陆宴礼的声音没有喜怒,平淡如水,却威压十足。
“淮之,你方才说,要我家夫人走到何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