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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子一（第1页）

1075年十月中旬

3：00p

距离联军开始封锁城镇，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月之久。

时间来到十月中旬，名为饥荒的魔鬼，依旧伴随着“嗒嗒”作响的节拍器声响，盘旋环绕在西圣骏斯克的上空。

每天都会有数以百计的人因寒冷和饥饿死去。

城内的基本生活工作近乎停滞，只有维系前线物资供应的工厂仍然在运作。人们挤破了脑袋，都想在车间流水线上获得一份难能可贵的工作，因为工人和士兵的面包配额是最为稳定的。

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城内所有人的面包配给同时减少了五个轮次，但工人和士兵依旧可以获得250至300克黑面包，相比起每天只有125克面包供给的无业人员而言，这可真是一种再幸福不过的享受了。

“唰——唰——”（脚步声）

现在是下午三点左右，萨伏伊早早便领到了全家的食物配给。

今天，她会像往常一样，在结束了一天的搜寻之后，回家再将手中的食物同孩子们分享。

但是，今日又于往常不同。

萨伏伊空空如也的胃部，不再感到饥饿和绞痛。或者说……她仍是太饿了，饿到已经丧失了进食的。

饿到连双脚都有点儿抬不起来了。

此时，绒毛大小的雪花已经遍布西圣骏斯克城的每一个角落，可衣物单薄的列普宁亚一家却没有用以过冬的冬装：没有棉鞋，没有羽绒服装，也没有保暖裤。因此，寒冷就变本加厉地侵袭着萨伏伊颤颤巍巍的身躯，她的牙齿比以往颤抖的更加厉害，甚至比空袭（ps）来临时，节拍器发出的16拍声响更加频繁。

“唰——唰——”（脚步声）

“哐——哐——”

卡特斯的两颊被凛冽的寒风吹得白中渗紫，她两眼黯淡无光，原本清秀的眼睫毛上则粘黏着一两片雪花，嘴皮更是因为干燥而褶皱巴巴，满是裂痕和壳皮。

她又冷又饿，甚至连抬脚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踏着脚上那双破洞百出的布鞋，磨踩着那些堆积在地面上，还不算太深的积雪，任由冰冷的雪花“亲吻”上自己的脚趾，并最终失去脚心脚掌两面皮肤的知觉。

萨伏伊脚上那些随处可见的冻伤，先会令自己痛痒不已，随后，这种冰冷和痛痒感会逐渐消失，直到她再也感受不到双脚的存在，只能拖拽着毫无知觉的脚，在雪地里缓步前进。

对于四处寻遍食物来源的卡特斯来说，今天并不算太走运，因为她什么吃的都没找到，只留有口袋里三块鹅卵石大小的黑面包。但萨伏伊并不懊恼，自从食物配给份额第五次下调以来，城里就几乎再也找不到什么可以吃的东西了。

身为难民的自己会四处搜寻食物，而官方派遣的搜寻人员也会像自己一样，到处寻找可以入口的东西，再将这些“食物”上交给食品供给委员会，这样一来，他们就能救活更多处于饿死边缘的可怜人。

可是……能够下口的东西……除了行尸走肉般的难民以外，这座城市哪还有什么活着的东西啊？

看看道路两边的树木，干枯的表皮上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咬痕。新鲜的树皮里有着可以使用的食物纤维，但这种树皮早就已经被城市内的工作人员刮干抹净，他们会用研磨将这些树皮磨成粉糊，并且加入到制作救济面包的各色材料之中。

没吃的了……甚至连这些上了年龄的树木，也都惨死在了饥民的牙齿以及工作人员的木锯之下。

“哐当——”

“……”突如其来的闷响声，使萨伏伊从幻觉中猛然惊醒，她朝着声响发出的地方定睛一望，却只看见一具浑身黑衣的躯体，手脚抽搐着跪在雪地之上。

被这一声闷响所吸引的萨伏伊还没有从饥饿中反应过来，她只是觉得好生奇怪——刚才还洁白无瑕的雪地上，怎么会突然“长”出一个黑不溜秋的人来？

可这饥民随后做出的一系列动作，却让萨伏伊恍然大悟。

只见那全身漆黑的难民竭尽全力地保持住跪姿，不断颤抖的两条手臂妄图支撑起虚弱乏力的身躯，冻得惨白的双手不知所以地在雪地里探寻着什么，难民的嘴中呻吟连连，但那些模糊不清的词句更像是蜜蜂采蜜时发出的“嗡嗡”响动，晦涩难懂，令人摸不着头脑。

跪在地上，摸索前行的可怜人想要手脚并用，让自己重新站起身来，可这样的努力终究在寒风和雪雨的双重打击中成为徒劳。在拼命挣扎了两三下以后，难民最终还是没能承受住天寒地冻以及营养不良的严刑拷打，径直倒在了雪地之上。

“……”走在难民身后的萨伏伊，原本以为这人是被地上的石子儿或砖块儿绊倒了，所以才会“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但直到那人彻底倒下之时，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喂……”如梦初醒的萨伏伊用微弱而又无力的声音呼喊着倒地不起的同胞，她赶忙加快步伐，如机械般一地移动着几近冻僵的半边身体。

“唰！唰！唰！唰！”

双脚摩擦积雪的声音越发厚重起来，节奏比刚才快上了不止一个档次。萨伏伊走动的速度并不算快。可就是这相当迟钝的步伐，却已经是她行动速度的极限了。

“喂——”卡特斯虚弱的呼喊声再度响起，但倒地不起的难民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他仍旧像一尊被锯倒了的雕像，一动不动地趴在原地。

萨伏伊尽可能地弓下身躯，又试探性地用手碰了碰那人的衣领和肩膀。即使维持这一动作会相当吃力，但她也不敢直接跪在地上——因为她知道，要是稍不留神，下一个径直倒下的人，恐怕就会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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