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红菱端上一碗血燕粥,盈盈望着她家小姐,面露喜色,道:“恭喜小姐,贺喜小姐。竟是有了身孕呢,红菱真是懵懂,近来小姐胃口差了许多,我竟是半分都未察觉呢。”
“喜……”烟落失了神,只怔怔道,“何喜之有呢?”
红菱未曾察觉她的异常,兀自兴奋道:“当然是喜!小姐,如今你是七皇子的妾室了。人谁不知,七皇子膝下无子,一旦将来七皇子荣登大宝,母凭子贵,你便是当仁不让的位列四妃之一。这可是无上的殊荣呢,要是生个男孩,便是皇长子,前途无量呢。”她喋喋不休的说着,如珠玉落盘,噼啪直响。
烟落只觉得头益发的胀痛,倦意袭来,眼皮沉重,心绪烦乱,只道:“红菱,粥先搁着罢,我累了,眼下只想休息一番。”说着已是连连呵欠,侧了身,拢了拢被。
“小姐,醒来要记得叫我,我给你热热粥,现在可不比从前,你可是两个人的身量呢。”红菱婆婆妈妈的吩咐着。
“嗯。”烟落咕哝一声,不时已是沉沉睡去。
……
另一头,朝阳殿。
金碧辉煌的厅室,几丈高的穹顶,奢毕的雕花横梁,满满镶嵌着彩瓷壁画,数不清的层层叠叠的纱帐之后,隐隐可见硕大的黑檀木龙床。风离御赶至父皇寝宫之时,天色已渐渐昏暗。只见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们频繁出入,神色焦虑。一众太医正跪地,不时的交头接耳,慌张不已。风离澈正在窗前来回踱着步,冷酷的表情,周身散发的冷意无人敢靠近。
早已经过了掌灯时分,皇贵妃司凝霜摇起一枚火折子,缓缓点上了一盏铜鹤灯,幽幽暗暗的烛火摇曳,似一颗虚弱跳动的心。一见风离御来,急忙上前道:“你总算来了,今后没事不要总往宫外跑,眼下这般状况……”
凝眉横扫了她一眼,风离御有些不悦。
司凝霜倒是不再说话,厚重的脂粉亦无法掩盖她的焦急,梳高的云髻,满头冰凉的珠翠金饰,随着她的紧张而微微颤抖。
“怎么回事?”风离御随手解开自个儿的披风,甩给一旁侍候的宫女,问道。
尚未有人答话,风离澈只冷笑一声,道:“七弟好兴致,想必是美人入怀,夜夜笙歌,这等时候才赶来。怎么回事,这倒要好好问问皇贵妃娘娘了。
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那抹明黄色,紧闭的双目,松弛的脸略显老态,气息似若有若无。事情显然不对,风离御凝色沉重。
司凝霜按了按胸口道:“本是好好的,皇上下了早朝,上本宫的景春殿稍坐一会,只是一盏茶的功夫,竟是突然的吐了一口鲜血。本宫急了,待到御医赶来,便是现在这般状况了。”
“太医怎么说?”他又问道。
“太医说了,瞧不出什么毛病,许是劳累所致也未尝可知。”司凝霜答道,此番事情来得怪异,皇上是在她的宫中出了事,她难逃其咎,整个人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劳累?!”风离澈只淡淡一哼,嘲道:“父皇身体健朗,人谁不知父皇年轻时曾数夜未眠,浴血奋战,杀敌无数,区区政事,何来劳累之说?只怕是人祸!”
“二殿下,长辈面前,岂容你放肆!此般与本宫无利之事,本宫为何要做?岂不是搬石砸脚?”司凝霜此刻已是平静了神态,端出一副平日里的高贵冷漠,薄怒道。
“本皇子并未含沙射影,皇贵妃又何必动气?”风离澈淡淡接口,长眉一扬,略略侧脸,掩去满脸的鄙夷与恨意。他的母后,死得不明不白,含了冤屈,至今没有沉冤昭雪,都是拜她所赐。
司凝霜脸一阵红一阵白,咬牙气得说不出话来。心中暗恨,只待自己的儿子坐上皇位,第一个铲除的便是他。
风离御上前一步,抓起为首的姜太医,怒道:“可曾瞧仔细了?究竟是什么回事?皇上若是有事,你们全都要陪葬!”狠厉的语气使在场的人皆瑟瑟发抖,伏地不起。其中一名尚且年轻的御医竟是吓得晕了过去。
良久,一名极老的御医,胡子已是全白,深深拜倒,道:“臣等无能,确实瞧不出是什么病。臣等认为,或许可以先等上二日,如若皇上能自己转醒,便是最好。若是不能,臣等亦只能领了这死罪。然而,天下之大,能人异事时有,臣以为,不若向天下人昭告,张贴皇榜,请世间游医入宫,许能有用。”到底是历经风风雨雨,老御医沉稳的建议。
张贴皇榜,岂不是天下人皆知皇上病危,如若此消息传入南漠与夏北国耳中,蠢蠢欲动,会不会乱上添乱?可眼下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了。
风离澈当机立断道:“好,就这么办,只是不用等上两日,眼下便去发榜,尽快为父皇寻得民间良医。”顿了一顿,他冷眸瞥向风离御,只道:“朝中之事暂由你我二人过目。”言罢,扬长离去。
望着风离澈冷傲离去的背影,风离御暗自捏紧了拳头,直听得骨头咯咯作响之声。银牙暗咬,他此次去灵州,立了功劳,本来是坐稳了这未来太子之位。眼下却出了这样的事,父皇突然病危,又没有留有遗诏,那么谁来即位必将是一场轩然大波,震动朝野。
“去传右相易兆,前来商议皇榜之事!”风离御冷声吩咐一旁的太监总管李长英。英俊的脸在烛火之下显得格外阴沉。殿外无边无际的黑暗直逼而来,直教人心中起了阵阵寒意。
司凝霜亦是无语,只拧了眉头,伫立着。
……
也不知过了多久,烟落幽幽转醒,天已是全黑,睁眼的朦胧间瞧见红菱的身影,似刚刚入内,为她点燃红烛。床头仍是搁着燕窝粥,只是热腾腾地冒着气,看起来是刚刚温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