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的?太能扯了吧,老师只是开玩笑而已。我从来没有背过新概念,对它的印象就停留在‘Pardon(请重复一遍)’上了,哦,还有第三册第一课的标题,什么‘Apumaatlarge(在逃的美洲狮)’的……”
洛枳怔怔地听着,不觉失笑。
她不知道是否该继续问下去。即使她清楚他只是血肉之躯,可日复一日的描摹和想象中,他仍是她造的神,照耀在据说和听闻中。
但是,她更喜欢这样的他,不是铜墙铁壁,不是惊才绝艳,只带着小小的嚣张,却将自己说得平凡而不重要。
她真心喜欢他将自己说得平凡而不重要。
“其实我有好多好多问题要问你。”
前面的人脚步一滞,然后继续向前走:“什么?”
“不用紧张,只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而已。”
无关紧要的事情。她徐徐地在他身后问,问他高中一共有几次坐122路回家,问他是不是在比赛后被兴奋的同学们抛到空中却没有接住,问他摔得痛不痛,问他是不是经常逃避扫除……
他没有不耐烦,柔声一一回答,有时候也会羞赧地大吼不要问了我不记得了……
“最后一个问题,你身上怎么总有洗衣粉的味道?”很好闻呢。
“可能是……因为宿舍楼下的洗衣房总是漂不干净吧……”
她一愣,然后就傻笑起来。竟是这样。
“这都是你当初听说的?”
洛枳低头笑,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其实高一的时候我听说过不少你的事情,很大一部分拜我的后桌所赐。对了,你认识她吗?她叫张浩渺,曾经和你上过同一个补习班,还坐同桌呢。”
盛淮南微微侧过脸向后看,一脸茫然:“谁?”
洛枳哑然。
后桌那两个唧唧喳喳的女孩子,总是将自己对盛淮南的喜爱之情张扬而坦率地铺展开来。洛枳何尝不知道,对暗恋的人来说,彻底封口不言固然是一种自我保护,然而将一颗真心藏在戏谑夸张的示爱中供人玩笑,其实更是一种安全的宣泄。
大家都当她们是玩笑。谁也不知道,其实她们是认真的。
唯独高一末尾的一个上午,翘了体育课的洛枳看到后桌张浩渺趴在桌子上安静地出神微笑,那笑容温柔羞涩,却发着光。她不由得也愣住了。张浩渺抬头看到她注视着自己,羞红了脸,突然间开口说:“我跟你讲一件事情,你不要告诉别人哦。”
她们其实不熟,洛枳也对这种“不要告诉别人”的秘密并不十分感兴趣。然而那天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情是她想要了解的。
“好,你说。”
“你别笑我哦,我只是突然发现,盛淮南果然是个很好的人。”
洛枳甚至还挑起眉头做出从迷惑不解的“盛淮南是谁啊”再到恍然大悟的全套表情。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伪装什么。
“昨天晚上我们一起听英语课的时候,我有点走神,就在那里玩橡皮,可是一不小心橡皮就飞了出去,掉落在他脚边,然后他笑了一下,就是那种……就是那种很无奈又很温柔的笑容,弯腰给我捡了起来,说,小心点。”
洛枳静静地等着,发现张浩渺已经讲完了。
“完了?”
“完了。”
“……这有什么啊?”
张浩渺恼羞成怒地白了她一眼,“呼”地站起身出门去了,把洛枳一个人尴尬地留在原地。她心里的确是这样想的,这有什么啊——却又很想叫住对方,说,其实我了解的。
其实我了解的,真的。
“怎么了?”盛淮南停住脚步,回头去看磨磨蹭蹭的洛枳。
洛枳正在神游,此刻赶紧补上一个笑容:“没什么,走吧。”
他不记得张浩渺,补课班坐在他身边的胖女生,那个整整一年都在哀叹那个竞赛补习班讲课像天书,却一直舍不得退课,硬着头皮穿越大半个北城去上课只为了坐在他身边的花痴女孩……
她叫张浩渺。他不记得。
曾经,她叫洛枳,他也不记得。
但是这又有什么好难过的呢?这些隐忍的喜欢,如果只是为了自娱,那么已经得到补偿;如果目的是得到,那么各凭本事,各凭缘分,又为什么要他来承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