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暖阳照在身上,让摇摇晃晃坐在骡子背上的楚凡竟感到了几分燥热。
万里晴空一碧如洗,耳边依稀能听到似有若无的涛声,微风轻拂,空气里满是大海的腥咸味道。
大路左侧是一大片收割完了的麦田,光秃秃的连只田鼠都看不到;右侧是一溜起伏平缓的小丘,稀稀落落的长着几颗不知什么品种的树,微风拂过,又一片焦黄的树叶随风而去,那光秃秃的枝桠越显得凄凉了。
这条路骡子是走熟了的,楚凡信步由缰,低着头只顾想自家心事。
他早已从王廷试倒台的臆想醒过来了,虽说崇祯拿下魏忠贤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可打击阉党却是个漫长的过程,先得清理朝堂,然后才是人数众多的地方官。
这个过程到底有多长楚凡已经记不清了,但凭他两世为人的经验,没个两三年的时间肯定搞不定。
更别说王廷试这样的老油子,怎么可能束手待毙,要是被他逮着机会翻了盘,说不定不仅不会丢了官,反而更上一层楼!
自己脑袋只要没被门夹了,就绝不会把希望寄托在清理阉党这件事上。
回到了现实中,楚凡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很凄凉。
虽说现在自己一家人命是保住了,可命运却被死死攥在王廷试手里。
给自己五千两银子,说明王廷试还没放弃倭国海贸,却想让自己白跑腿。
五千两银子根本不可能挣回三万来,那么到了明年自己从倭国回来,王廷试必然又会想出别的办法,让自己继续白干。
关键是自己还不敢向亲朋好友们伸手借钱,一旦自己凑够了本钱,天知道王廷试这老狗又会想出什么招来阴自己一把!
以前听说“破门县令,灭门令尹”,自己还只当是个笑话听听罢了,现在真正面对时,楚凡才真正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这个时代的所谓牧民官,其实就是大大小小的土皇帝,像楚家这样跟脚不牢的,他们竟是想搓圆就搓圆,想捏扁就捏扁!无法无天巧取豪夺,一至于斯!
天下乌鸦一般黑,大明所有的地方官差不多都是这个德行,自己即便是个秀才,跨入了士林,在他们眼中仍然是可以予取予求的对象,更别说那些升斗小民了!
大明在万历之前,各种势力间还能相互掣肘,官吏们尚不敢如此丧心病狂的敲骨吸髓。到了天启以后,党争一不可收拾,官吏们的操守也就屡屡突破底线,为了置党争对手于死地,无所不用其极。
这才是大明灭亡的真正原因!这才是崇祯写下“诸臣误朕”的真正原因!这才是鞑子入关如履平地的真正原因!
当一个民族的“精英”们眼中除了钱什么都看不到时,这个民族已经没救了,修修补补已经无济于事,破而后立才是救亡图存的良药。
摇了摇想得生疼的脑袋,楚凡把自己从高高的云端拉了下来,大明怎么样不是自己管得了的,现下自己最大的难题是,怎么破这个死局?
要破这个死局,唯一的办法就是靠着这五千两本钱,挣够三万两,只要能挣够三万两银子,自己在王廷试心中,应该不再是这种随时可以牺牲掉得路人甲了吧?
那么,到底该做什么生意呢?
楚凡正想得出神,眼前一花,大路上三丈开外已多了一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