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正月十五白夕白和沈康才回来,我和陆绍礼一起去接的机,他最近同我分房睡,估计也得了失眠症,常常问我要药片,人瘦了点,神态也憔悴,大概奔四张的人,遮不住的皱纹也只能放任其蔓延,某个时刻,人显得老态,但身材还在,笔直不驼,走路带风,穿黑西服,黑眼圈里的黑睛积郁阴鸷而不可测。
小夫妻也是拎了不少特产和礼品送我们,皆由陆绍礼拎到后备箱去,我兜着手捧看白夕白,只觉哪里不对劲:是不是胖了?
哈哈是,每逢过节胖三斤!白夕白穿着一件新买的驼色大衣,把整个人罩进去,像是套了几层,同沈康挽着手,缩在他身旁,像个刚进城的小媳妇。
冷吗?陆绍礼走过来,歪着头问,眼神从白夕白的脸上又挪到沈康的脸上,蹙眉,打量,不见善意。
我瞥他轻笑:酸吗?
众人一怔,白夕白先反应过来,伸手掐我:阿姐!
大家这才笑起来,但很短促,沈康自始至终淡然如常,就像我见过他无数次的样子,面骨棱角分明而尽显刻薄之相。
其实不然,多数时候,他只是怕我们瞧不起他。
回去的路上一直很沉默,到了饭店,气氛才逐渐活跃,我点了麻辣小龙虾推到白夕白面前,她捡起筷子,一顿,又转弯去吃别的菜。
陆绍礼要给对面二位斟酒,白夕白摇头:姐夫,我不喝酒了。
我迅速睇沈康,沈康接过酒杯说:姐夫,我替她喝算了。
可惜陆绍礼不依不饶,也只有我知道他目前对酒精的迷恋:你们这么大的喜事,难道喜酒都不让我和你们一起沾沾吗?
那我得敬你。沈康露出社会笑,那种在饭局上常要陪领导高兴的笑,我也抿嘴笑:新郎敬酒新娘敬烟吧,你姐夫这倚老卖老呢,给他个面子。
沈康自干一杯,陆绍礼果然拿出烟盒来,拍在白夕白跟前,但语气却低下去了,像与情人低语,也像谦卑乞求:小妹,该你了,给姐夫点根烟吧。
眼眶微红,似醉非醉,不知这张脸到底是喜还是悲。
白夕白一直笑盈盈地看他,没有去拿烟,只是哄他:吃完饭的吧,姐夫,我都饿了。
给姐夫点根烟吧。
小妹
他声音沙哑,目光坠到她眼睛里去,涟漪,波动,笑也不像笑,她嘴角快挺不住了,低头,又抬头:姐夫,吃饭吧。
僵持的沉默便成了尴尬,我立刻拉了一把陆绍礼:等会敬你烟不也一样?大家先吃饭吧,来,老公,我再敬你一杯。
陆绍礼哼了一声,拿起桌子上的酒,一饮而尽,摔杯子摔得响,拿回烟盒,叼起一根就往外走,含糊应付:那我去外面抽根。
谁都看得出他在闹情绪,但都没人去拦,似乎都懂,也就由他去了。
桌子上剩下我们仨,反倒气氛缓和了不少,互相讲了些趣事,我也讲了讲装修的事,他们也讲西塘堡和老猫的事,我听得津津有味,还想再多问些时,陆绍礼回来了。
他也不吃,只是喝酒,尽管白夕白给他多次夹菜,他也意兴阑珊。半天不动筷。
姐夫还玩鼓吗?沈康大概也不想冷落他,故意找个话题引他说话。
他懒懒哼一声:瞎玩。
我接过话说:现在他倒是有了自己的studio,不必在家里吵人了。
白夕白挑眉:姐夫你好厉害,下一步是打算发专辑吗?
陆绍礼说:没那么多歌,上次那首,可以赠你Demo。
好哇!想好题目了吗?
就叫无题。
白夕白笑了,但谁都没有追问下去,我没兴趣,沈康更没兴趣。眼看时候不早,我起身要结账,沈康也跟了过来,他坚持要请客,我也没勉强,等我们再回去的时候,饭桌上的气氛却发生了点微妙的变化。
陆绍礼坐在白夕白一侧,白夕白则一直垂目低语,二人见我们回来才缓缓起身,我看白夕白两颊绯红,眼白也红,而陆绍礼的眼睛却一直离不开她,眼神内容也变了欲言又止,柔软怜爱,像所有陷入热恋的人一样,世界上的其他一切都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