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想让朕放了安平郡王?”
“当然不是,”皇太后忙摇头,“安平郡主这事做错了,该罚,哀家绝无二意。”
顿了顿,她小心道:“只是,只是你瞧,你外祖家到底有姻亲关系,所以这惩罚,能不能从轻?”
她劳苦用心劝道,“我儿,哀家知你眼里揉不得沙子,只是朝堂之上,世家相连,官官相护,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若执意追究到底,深挖到底,满堂文武又有谁能撇清?难道你非得无官可用方能罢休?”
皇上猛然站起身。
神色阴沉地盯着她,良久,他一字一句道:“这事,儿臣心中自有忖度,后宫不得干政,母后就不必操劳了,另,外祖那边,母后最好告诫他们树正自身,别做什么罪大恶极之事,否则,便是亲外祖亲舅舅,朕亦绝不姑息。”
说罢,他狠狠一甩袖,走了。
皇太后愕然,望着皇上脚步匆匆的背影,她慌张起身,“皇帝!”
自永昌宫出来,来到一处高台,眺望远处模糊不清的景致,许久,皇上轻声开口,“便是母后都这么想,你说,是不是所有人都觉得朕在大动干戈?”
他身旁除了荣盛没有任何人,这话,乍一看,好似在跟荣盛对话,但只有从小跟在皇上身边的荣盛知道,皇上这是在跟自己对话,或者说,他在坚定自己的信念,他只需恭敬立在皇上身后,静候他的吩咐,不需任何回话。
皇上的确在跟自己对话,想到朝堂,以及母后的永昌宫,他冷冷一笑。
水至清则无鱼这道理他知晓,所有人也在朝他灌输这个观点,让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将这事糊弄过去。
但是他坚信一个道理,有些事,的确水至清则无鱼,但有些事,涉及到底线和民生的事,一点道理不能讲。
更何况,此次这件事,不是水清不清的问题,这次的水分明已经腐烂,发臭,毒气蔓延,若不早早治理拔除,甭说鱼,便是一根海草都不可能存活。
心情不好的皇上回去一连给数封请求他再考虑看看的奏折画上了几道又红又大的红叉,末了,他干脆将奏折一推,全部推到了地上。
神武卫陆统领便是在这个时机进来回禀事情的。
进来瞧见皇上阴沉的脸色,他心里咯噔一下,但想及调查出来的这件事,以及皇上从不将自己的愤怒迁怒旁人的好习惯,他深深吸了口气,到底上前一步开始禀告。
皇上让他调查的是当年镇国公府发生过什么事,准确来说,当年皇后和陈为识之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陈为识说是皇后打醒的他?
他突然对这个感兴趣是因为他突然意识到,陈为识的确变化不小。
当年的陈为识可是个遛马逗狗,不学无术,跟方景山不相上下的纨绔浪荡子,但不知什么时候,他居然浪子回头,开始勤奋进学了。
直觉告诉皇上,此事定然跟皇后有关。
听到陆统领说事情有了些眉目,皇上舒口气,身子靠在椅背上,微挑下巴让他开始讲。
陆统领缓缓道来。
此事,还要从几年前的淮南洪灾说起。
那个时候,陈家一家独大,朝堂还是“陈半朝”的天下,皇上亲政不久,在朝堂上根本没办法跟陈家分庭抗礼。
这个时候,淮南突然闹了洪灾,且是百年难遇的大洪灾,不过一夜间,淮南地野哀鸿遍地,百姓流离失所,哀哀枯骨层层叠叠,但就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神武卫来报,朝廷发过去的赈灾银到百姓手里居然只有不到十分之一。
一时之间,举国震怒。
皇上立即手段凌厉地着手调查,一改之前温吞谨慎的印象,不过几日,神武卫便将事情真相调查了出来。
可在进一步调查与捉拿凶犯的时候遇到了难题。
原来罪魁祸首之一搭上了镇国公府的二公子,陈为识,也就是皇后的亲弟弟,当朝皇上的小舅子。
有陈为识护着,谁敢以下犯上,强行动手。
一时间,事情陷入了胶着之中。
陆统领说完,皇上眼睛微眯,陷入了回忆之中,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两年多了,当年的事依稀就发生在昨日,当年那次淮南洪灾贪污案,他自然印象深刻,一为那次事件世所罕见,他第一次见识到了官场沉疴,心情久久不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