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走出建章殿,须臾身后急急忙忙地跑过去一名小太监,张口便呼:“陛下,大事不妙,魏公子三日未进水米,已经晕厥!”
&esp;&esp;朱又征停了脚步。他甚至不须等到眨眼的功夫,他那个总是英明神武,在他面前从不曾流露出半分软弱的父皇,已着急地起了身,“朕去看看!”
&esp;&esp;朱又征笑了一下。
&esp;&esp;自小到大,哪一次他的生病,是有父亲陪伴在侧的?就连母后的关心和慈爱,都被陛下视作慈母多败儿,为了中宫的稳固,他始终如履薄冰,一举一动全部按照武烈帝的指示去严苛要求自己。但纵使他把自己逼到了这个地步,变得面目可憎,到头来呢,敌不过一个从小便不养在身边,从了别人之姓的儿子。
&esp;&esp;老天真是为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esp;&esp;武烈帝急促的脚步在瞥见朱又征一动不动立在汉白玉阶下的背影顿了一下,便又转身疾步朝寿春宫而去。
&esp;&esp;对魏赦来说面壁并不陌生,甚至他晕过去时,人还盘膝坐着,那个小太监见送了水过来,魏公子仍是不动,唤了他好几声也没理,心头惙惙,用指头戳了他一下,没想到这一戳,魏赦便訇然如山崩,倒了下来。小太监吓坏了,这才急急忙忙却禀报陛下。
&esp;&esp;“赦儿。”武烈帝瞳孔急遽地收缩,话音落地人扑到了魏赦的榻边。
&esp;&esp;“传御医!”
&esp;&esp;“诺。”
&esp;&esp;“福全……去把天师找来……就说,赦儿已不省人事。”
&esp;&esp;前不久魏赦才把天师揍得脱落了两颗牙齿,这如今正在府邸养伤,福全只好找了人出宫去传口谕。
&esp;&esp;魏赦只是失水严重,御医来看过之后,先是命人给魏赦喂了口水,又替他扎了几针,人才虚弱地醒了过来。魏赦面孔发白,但眼眸依旧清醒明亮。
&esp;&esp;入目
&esp;&esp;从魏赦离开玄陵以后,竺兰心中便常常怀着不祥的预感,但愿是自己杞人忧天,但又无法真的放下。
&esp;&esp;玄陵郡王便成了她打听魏赦消息的一个渠道,前两日魏赦身边的一个亲信回来报了信,说大当家确实在飞龙径遭遇了埋伏,但所幸大当家武艺超群,又吉人天相,不但最后全身而退,狠狠地掌了太子朱又征的脸,后已顺利迈入京畿,直奔皇城。
&esp;&esp;为了这则消息竺兰的心稍安,但也只是稍安而已,没过两日,右眼皮又开始跳得厉害,总觉得魏公子在那边受了什么苦难。偏偏这几日又没亲信回来了,竺兰越想越觉得怕。
&esp;&esp;阿宣常常搬着小板凳坐在院里长吁短叹的。
&esp;&esp;从离了江宁以后,再也不用到书院去上学了,想想虽然轻松,但和小伙伴们分开太久了还是怪想的,隋白又替她请了新的教习先生,课业冗长无聊,又没有同窗叽叽喳喳在旁喧闹,神童也学不进什么东西了。每每提早把先生留的功课全部完成了以后,未及黄昏,他就开始搬着小板凳坐在天井里,望着夕阳似在出神,嘴里叽里咕噜的念念有词。
&esp;&esp;竺兰路过小院,看了儿子几眼,他脸色失落地对她比了个口型,竺兰立马会意,朝儿子点了点头,转身迈出了华庭。
&esp;&esp;听王府里的下人说,郡王这个时辰常是在寝屋之中,竺兰本觉于礼不合,问了一声,打算退去了,明日挑个好时辰,却听见屋内传来沉闷的若含醉意的低沉嗓音:“进来吧。”
&esp;&esp;竺兰看向两侧,阉人替她推开了寝屋的门,光线还算是亮堂,但屋中已燃了蜡炬,隋白仰躺在藤椅之上,垂落的右手指上勾了一只酒壶,滴滴答答,晶莹泛红的酒液正沿着壶口往下淌落。
&esp;&esp;推门的动静惊动了隋白,他睁开了眼,犹如半透明的美玉般的星目露出微微的惺忪之色,瞧了一眼竺兰,清明地唤了一声:“魏夫人。”
&esp;&esp;竺兰抬步,朝里迈了进去。
&esp;&esp;这是她头一遭来隋白的屋,在王府寄居了也有数月,但相处下来竺兰便发觉,隋白其人,是真的冷峻而孤独,他常常将自己锁在自己的一方天地之中,在暗无天日的地方里,一个人静静地待着。
&esp;&esp;她从前也不知隋白一人将自己闭在屋中做甚么,今日一见,他竟是在饮酒。
&esp;&esp;饮酒之后,面庞浮现微微的红色,露出深深的倦意。然而他的举止又彰显着,他眼下十分清醒,显然已不是一次这般酣饮了,这样的状态对他而言是极为熟悉的。
&esp;&esp;竺兰的心神微微松懈,道明了来意。
&esp;&esp;隋白拂了拂手,“还无消息。我想魏公子已然入城,进了宫之后,便不是你我所能左右的了。”
&esp;&esp;他虽贵为郡王,亦有不少眼线,但要把耳目安插到皇宫,那却是难如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