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没有风沙的傍晚,实在是美得不可方物。
暮色朦胧,浅灰的苍穹渐渐变作深灰,血红无辉的落日亲吻完远方嶙峋的沙丘,继而完全消融进夜色的怀抱。
初升的星月近得仿佛伸手可摘,轮廓清晰的银河璀璨,皎洁月色披洒在空琅村,像极了笼覆雪色轻纱的黄肤美人儿。
明天还要赶早去安平驼帮做劳力,阿努什尔旺一如既往的早早就睡下了。堂屋里,月雅点起烛火,正在缝绣一幅八骏图,一幅十字绣花费十天半月时间,能到科伦普集市上换取十来几十文铜板。
薇安挽着阿凡提的手臂从房间里走出,朝月雅说道:“妈咪,阿凡提大哥想要散散心,我陪他出门走走,一会儿就回来。”
“好。”月雅一边说,一边咬断缝线,重新穿一根别色的线头。
薇安见月雅穿针半天也没钻进,凑近蹲下身来笑道:“妈咪,我来。”
薇安接过针线,一穿即入,月雅宠溺的抚了抚薇安的脑袋,叮嘱道:“别太晚。”
“放心吧,妈咪!”薇安在月雅脸上亲了一口,继续挽起阿凡提,一齐走出房门。
夜晚的空琅村宁静详和,偶听不知谁家不愿安睡的羊羔咩叫,溪河的叮咚流水声在夜晚更加清脆婉转。
夫妻俩沿着溪河缓步踱度,阿凡提挠挠头,轻声道:“薇安,我好像依稀记得……你不是叫妈咪,而是叫娘亲来着……”
薇安一双大眼睛映照月色,显得愈发水灵,听到阿凡提的话,“噗嗤”笑道:“阿凡提大哥,你肯定记错了,鸣雷帝国那边才把母亲叫做娘亲,在我们西域,父母都是叫爸达、妈咪的。”
阿凡提挠了挠头,憨笑的“哦”了一声。
走到不知谁家的葡萄架下,阿凡提顿了顿步,薇安善解人意的柔声问道:“阿凡提大哥,大病初愈,是不是走累了?我们在这里休息会儿,然后就回家吧?”
阿凡提点点头,坐到石凳上,自从早上醒来后就一直不时阵痛的脑袋,在习习夜风吹拂下似乎清醒了不少。
阿凡提扭头看向正在抓挠自己手心的薇安,出声问道:“薇安,我之前……是做什么的?发生了什么事,我为什么会昏迷那么久?”
薇安手上动作一顿,抬首迎向阿凡提的目光,脸上满是后怕。
“阿凡提大哥……你真的一点儿都不记得了吗……”薇安握紧阿凡提的手,依偎进阿凡提怀里。
阿凡提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阿凡提大哥……抱抱我……”
双手正不知如何安放的阿凡提听到薇安轻柔里潜藏委屈的话语,下意识将薇安搂紧。
“你以前,是十里八乡有名的采药好手,名气甚至在古镇科伦普都很大。每次你采到药拿到科伦普集市上去,都不用花时间吆喝,早早就有许多郎中在镇外侯着,争着抢着高价买下……”薇安轻声徐徐开口。
“因为你的天大本事,我们家在空琅盖起了豪华的沙堡……”薇安从阿凡提怀里出来,起身指向村落中央方向,阿凡提随之看去,可以看到一个沙堡最高一座的浑圆堡顶。
“那里……就是我们之前的房间。你迎娶我时,全村的人都来道贺……敲锣打鼓,特别热闹……爸达为人敦厚老实、大方善良,在我们家因为富裕起来后,总有乡邻到家里来混吃混喝,还顺走了不少从安平驼帮那里买来的鸣雷帝国瓷器,更别说什么精巧雕刻、趣味玩具……”
“有一次,巴哈家的小不点悄悄拿走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送给我的布娃娃,我生气的想要去拿回来,爸达却说,也就是一个布娃娃,别坏了乡里乡亲之间的感情,我委屈的哭了起来。那天晚上,妈咪和爸达又因为爸达的大方大吵了一场,都差点打起来了……”
薇安跟阿凡提说起了许多在沙堡里的往事,阿凡提安静的倾听,偶尔脑海还会冒出一些模糊不清的画面,却不管怎样都想不清晰,就是一张碎落满地的拼图,无法拼凑完整。
“不久前,安平驼帮帮主的妻子蕾拉得了重病,高价悬赏两味药材,其中一味叫天山雪莲,另一味,叫首阳参……”
“首阳参?”阿凡提愣了一下,继而,脑袋传来难以言愈的蚀骨剧痛。
阿凡提一下软倒在石凳,再滚落地面,身体蜷缩成团,不断挣扎。
吓坏的薇安焦急万分的跪坐在侧:“阿凡提大哥!阿凡提大哥你怎么!”
阿凡提的视线开始模糊,耳畔,薇安的声音越来越小,失去意识前,朦胧听到薇安哽咽的尖叫呼喊:“救命啊——快来人呐——”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