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棠深眸一睐,心中自然知晓,昊王将青年才俊留与他用之含意。
他默了片刻,慢慢道:&ldo;昊王是无反心,但若逼得走投无路,定会孤注一掷,暂不去管他,无论他推举的那二人是否合用,我也必得抚植德才兼备者,日后能恪尽所用,翰林大考在即,我已将各府学的荐信细阅过,倒有几个不俗。&rdo;
忽得想起晨时秦家老宅外,被自个握住胳臂的秀气少年,月白裳,绾蓝巾,饶是端端素雅,瞧着粉面朱唇,只是那眼儿也不似少年,太过水汪了,让他无端的竟觉得,有几分妩媚。
冯舜钰!肃州三试案首,文章做的好。
转念一想他颤兢兢又强装镇定、怕死他的模样,沈泽棠忍不住笑了笑,抬头见徐泾正一脸探究的瞟他,逐也盯他,问:&ldo;你怎这样看我?&rdo;
徐泾暗忖沈二方才的神情,着实有点……色欲熏心的感觉。
倒不敢直言,沈二平日待他甚为宽容,却不表示就能肆意妄为。
沈泽棠有更要紧的事交待他,继续道:&ldo;你让沈桓亲去一趟甜水胡同的五鸾楼,寻一个眉心有朱砂痣的妓娘,我要自后再无此人。&rdo;
&ldo;是在鹤鸣楼窗下,买胭脂的那个!&rdo;徐泾很快反应过来:&ldo;只怕有打扫惊蛇之嫌。&rdo;
&ldo;无妨!太子手下党羽如今是愈发猖狂,给他们警个醒,莫以为旁人不知其所为。&rdo;沈泽棠眼神一冷,胆敢来盯昊王和他的梢了。
徐泾应诺下来,拐过卧佛寺街,即是宝庆胡同,轿夫行走渐缓渐停,抬眼望去,占了半街的沈府朱门已现。
……
舜钰回至玄机院已是黄昏时分,房里掌上灯,绢荷搬来束腰梅花凳,伺候她坐下,红枣糖茶才吃两口,就听有人来禀话。
肖嬷嬷掀帘迎进,是砚宏房内的丫头,名唤小蝶,走得急了,鬓边汗渍渍的,快言快语道:&ldo;四爷让我来传个话,五姑娘当着大夫人的面,说云姐儿为了你,害起相思病来,大夫人是个多心多意的,指不定要生什么夭蛾子,你总要谨慎提防着好。&rdo;
说罢转身要走,舜钰认出她来,是元宵戏宴上,替秦砚昭搬椅的那丫头,逐命绢荷递几百吊钱给她,再送出门去。
房里静的很,仅有舜钰将瓷碗儿搁桌上的响动,她蹙着眉东想西想,忽站起身,让肖嬷嬷跟着,这就去给刘氏问安。
进了院子,几个丫头正站在廊上嘻闹,见着他们忙迎过来,听是寻刘氏的,忙领着朝东房走,早有机灵的去传过话,嬷嬷打起帘子请他们进去。
入了房,刘氏独自坐在桌前用晚饭,一碟芦蒿炒面筋,一盘青菜花炒蛤,一大碗煨的浓油赤酱的猪肉,都不曾动,她就着一小方红腐乳,慢慢吃着粳米粥,见是舜钰,招呼她坐自个身边,又命丫头去拿一副干净的碗著来,见桌上无可吃之物,逐笑道:&ldo;今吃得简素,你倒来了,下次早些知会我一声,现就凑和吃些吧。&rdo;
舜钰笑着答应,一起吃半会后,刘氏让伺候的丫头退下,仅留了肖嬷嬷,这才询问起下午见官役的情形。
舜钰简短说个大致,状似无意提起沈泽棠:&ldo;秦伯伯恐我被责难,可是知会过他?&rdo;
刘氏叹口气,眉眼略带忧:&ldo;周忱父子谁能惹得起?暂且不论他位高权重,他身后所倚之人是当今首辅徐炳永,周海因是去老宅子见你出事,无论如何,他们岂会放过你……那沈大人素不爱揽事,原是婉转回绝的,只因他府里老夫人曾身染恶疾,老爷救治过,如今勉强还个人情罢了!&rdo;
稍顿又嘱咐:&ldo;再莫和砚宏他几人厮混,怎么死都不晓得。&rdo;
舜钰点头应诺,又宽慰她:&ldo;姨母放心,钰儿即去国子监入学,一心只读圣贤书,再不惹事生非。&rdo;朝肖嬷嬷暗瞟一眼。
此话出,刘氏反更锁紧眉头,她小户出身,妇道人家,只晓得以夫为天,万事恭顺,对眼前夫君与舜钰所为不敢言半句,却日夜辗转难眠,心惊胆颤的要命,更不敢多思一个女孩儿如何能在监生堆里,吃穿住行而不被察觉,倘若一旦事发该又如何保全?!
她突然想往祠堂烧香礼佛,念几章经去。
肖嬷嬷上前一步,将之前小蝶的话如此这般禀明,刘氏有些半信半疑,舜钰把早前元宵节翦云送香袋,及她转赠蔷薇铜墨盒子的事讲了一遍,只道:&ldo;我已于翦云妹妹说的明白,自个是订过亲的,她却十分不信,还烦请姨母早些开导,免生出烦恼事来。&rdo;
刘氏这才有些恍然:&ldo;前日里,她缠着老爷问你的事,老爷不曾多心随口答了,却是为这个。&rdo;
想想火气犹生,冷笑道:&ldo;怪不得早时遇到大夫人,她阴阳怪气的,要给云儿东家李家的说亲事,由首原来在此呢。这丫头把心思袒露给旁人,倒对自个亲娘守口如瓶,我懒得管,随她去了。&rdo;
&ldo;五姑娘年少,性子天真软弱,被人三言两语哄迷去心窍,也是情理之中,一时糊了眼而已。&rdo;肖嬷嬷陪笑:&ldo;旁人当热闹来看,若夫人也不管不问,还得有谁怜她呢,听说近日里茶饭不思,或许是真病了。&rdo;
第贰伍章翰林考
刘氏脸色不霁,听了肖嬷嬷的话儿,半晌才吁叹了声:&ldo;罢了!云儿那笨丫头,有五姑娘三分机灵,我也好省去多少闲心……真是前生的孽障,寻得来讨债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