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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第1页）

喜欢这篇小说，时常在想这个城市会不会有鬼？后来我想无所畏惧的人也许就是鬼，是人总会害怕一些东西的，比如青春易逝，年华老去。

倒霉的是，我刚走出女厕时就被值班护士姐姐发现了，结果是护士姐姐在我屁股上用毛衣针留下了三道鲜红的痕迹。虽然我还没有成为一名光荣的少先队员，但我小学的终极目标就是要成为少先队大队长，让胳膊上时时刻刻都有三道红色的横道。三道红色横道出现在左臂是一种光荣，出现在屁股上就是流氓了。为了避免我再次潜出病房，我的*被护士姐姐当场拔下。流氓这两个字就像屁股上的三道红色痕迹，深深烙印在我心里，让我辗转反侧，十分难过。因为无论如何，脸面这个东西还是要从小妥善保管的。很不幸的是，后来随着年岁的增长，对于许多事情我开始满不在乎，最后终于失去爱护脸面这个良好的习惯，有姑娘叫我流氓的时候我反倒十分得意，觉得自己有了与众不同的鲜明身份。

童言　九（5）

但曾在女厕出现过的黄裙子女孩一直没有出现，直到有一天我在电影院里看电影，黄裙子的小女孩才来到我身边。黄裙子出现的时候我依旧恍惚，直到她怯生生地问我是否可以坐在我的身旁，我才抬起头，机械地回答说可以——当时我的嘴角可能残留着少许的西瓜汁或者西瓜皮。黄裙子女孩轻飘飘地坐到我的身旁，仿佛没有重量。现在我回忆起这件事的时候总是很混乱，也许是因为我等待了太长时间，而黄裙子女孩又出现得实在轻易。说实话，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坐在身旁的女孩就是我寻找多时的那个小女鬼，一切像是越来越暗的天色，让人容易恍惚。也许那天黄裙子的女孩压根就没有穿黄裙子，也许那天晚上我和小川真的遇见了鬼神。我忘记了自己是如何将这二者一一对应并加以确认的。总之在我的记忆中，确有一个身着黄裙子的女孩从虚幻到真实，突然而至，坐在我的身旁安静地看着电影，没有在意我的惊诧与恍惚。

手握半个西瓜皮的八岁我与早恋或爱情无关。我坐在与我同样沉默不语的黄裙子女孩的身旁，看着焦点发软的电影，心跳的速度渐渐恢复平常。几年后我在首都北京开始了我伟大的身体发育，其间为配合青春期的心理和生理特点，恍惚懵懂中读过一些爱情文章，书中被各种作家不断玩命突出的初恋感受在我的记忆中无处可寻。当年坐在黄裙子女孩身旁的我毫无感受能力，没有及时展开丰盛的联想，以供日后自我吹嘘回忆，可见我从小就不是搞文艺的料。

大概是因为吃多了西瓜或者是八岁的我面对喜欢的女孩容易紧张，电影开场十分钟后，我第三次冲向厕所。每一次起身离座，身旁的黄裙子女孩总是小心地蜷缩好自己的身体，绝不敢与我有任何实质性的接触。撒尿的时候我不断琢磨女孩此举的动机，想到尿液枯竭也想不明白。在连续三次枯竭之后，我的幻想又开始膨胀，似乎每次我都是穿过身旁女孩的身体来到厕所，也许整个露天电影院只有我一个人能够看见这个女孩的人形。我仿佛正在经历一场光荣的奇遇，许多年后看过的爱情小说里称之为缘分。

缘分这个东西实在不可预见，当我回到露天影院的时候，付清正在和五分钟之前还坐在我身旁娇羞不已的黄裙子女孩聊得火热。小川坐在一边旁听付清和黄裙子女孩的炙热交流，忘记了电影的存在。看来艺术来源于生活但高于生活这句话只说对了前一半，后一半会被无数事实击得粉碎。这一点连傻子小川都深有体会，并落于实践。我站在很远的地方安静地看着一切，尿意再次涌上膀胱，一阵胀痛刺破心肺。很多年后每当我被横刀夺爱的时候，膀胱的胀痛就会清晰浮现，纵然在厕所里站到两腿浮肿，这种感觉也不会枯竭。

电影放的是印度版的《超人》，讲的是外星人来到地球最美丽的国度——印度，保卫了一方安宁，和恶势力做不屈的斗争，并且结婚生子，最后不得已离开地球，飞向宇宙。印度人拍什么都得跳舞，所以这个外星超人的舞跳得格外好，好到在影片开始半小时后就搞到一个当地最漂亮的姑娘，并且成功完成洞房，由此可以推证外星人和地球人的生理结构是一样的。付清这个纯种地球中国人不具备跳舞这样的高能力，却通过能说会道这项首都绝技，在开场三十分钟后和黄裙子女孩并排一起观看洞房镜头，足见这小子流氓潜质无限巨大！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童言　九（6）

小川回到病房后显得很兴奋，讲了许多关于电影的事情，对于黄裙子女孩却只字不提，让我重新认可了他的智商。后来我终于得知，黄裙子女孩的名字叫龚筱筱，她的妈妈就是医院的妇科主治医生。龚筱筱的妈妈原本在某军区总医院工作，因为同为军人的丈夫在支援西藏建设的漫长过程中不慎犯了生活作风问题，便倔强地成为单亲母亲，带着女儿来到我们这座小城，希望用艰苦的环境来麻痹内心的痛苦。没想来到这里后为当地的计划生育事业忙得半死。而当时学校正放长假，龚筱筱无处安放，只好被妈妈锁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被快速培养出淑女气质，唯一的出门机会就是陪妈妈到医院值夜班，还不幸被我和小川在女厕撞见，吓得从此不敢再来医院。后来在母亲的鼓舞安慰下龚筱筱勇敢走出家门看电影，再次不幸偶遇我和小川。不同的是这一回多了一个能说会道的付清，终于让龚筱筱知道，医院里不仅游荡着许多因为她妈妈而存在的小鬼，还有和她一样的小孩。

从第二天起，龚筱筱开始和我们一起玩耍，或者说得准确一些，主要是和付清一起玩耍。我和小川等只在外围观看他俩如何青梅竹马，假装感受到了两小无猜的珍贵与乐趣。我听说，付清在北京的二叔借着改革开放的巨大浪潮，在长城脚下和外国友人做起了国际贸易，听起来声势浩大，其实不过是倒卖胡同里的破烂，骗老外说这是古董。付清因为龚筱筱学会了跳皮筋。王小书每天纠缠龚筱筱的妈妈——一位妇科大夫，学习如何研制神药，最后觉得神药应该是给孕妇吃的，这样生下来的孩子一辈子不用吃药也能身强体壮聪明伶俐。小川的尿床现象日益频繁，智商再一次出现下滑趋势。我依旧无所事事，坐在树下看付清和龚筱筱玩跳皮筋，琢磨着如何除暴安良。

郭强同学的武艺进展缓慢，难以继承郭氏长枪精髓的家族重任，眼见就要逐渐沦落为中华大地上一名普通的农民。胸怀大志的郭强爹却不甘心，无奈计划生育政策在龚筱筱她娘来到后执行得越发严格，秘密再造郭氏传人的计划全面破产。好在郭强爹善于思考观察，一日路过大院门口，看见一行大字写得格外气势逼人，心中涌起一阵异样，立刻询问站在一旁手持铁枪昏昏欲睡刚刚摆脱文盲身份的郭强。郭强同学发挥识字本领，告诉他爹标语写的是“参军光荣”！郭强爹眼前立刻浮现出郭强同学十年后身穿绿色军装站在火箭发射塔下的雄伟英姿，顿时欣喜若狂，仿佛郭家培养出了董存瑞黄继光。但是考虑到郭强同学仅有八岁年纪，参军这事儿便显得比地球离月球还要遥远，即使坐上太阳光线也得十年二十年。所以尽管郭强爹心急难耐，望子成龙，也是徒劳。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牛奶场。因为众多生活作风问题的全面爆发，牛奶场终于倒闭。承包此项目的场主因为是某领导的远房亲戚，所以得到赔偿，奶牛场变为菜场，他本人也由奶农荣升为菜农，负责为大院部队官兵提供新鲜的瓜果蔬菜。奶牛场瞬间改革为菜场，门口虚设两个岗哨，里面瓜果满地，随意进出都会踩到地上的偷情人员。为了能够和菜场的植物浑然一体，地方偷情人员受到部队绿色军装的启示，常常穿着草绿色的衣服，戴着草绿色的帽子，道貌岸然地领着情人以“为幼儿园小朋友摘水果”为由，进入菜场茂盛的植物世界。但在植物世界里赤身*也不太好，毕竟亚当夏娃已经吃过苹果了，基本的廉耻还是能遗传下来的；加之一旦个别情敌追杀过来，赤身*地迎战也显得出师无名，所以这些聪明的地方偷情人员后来就把自己草绿色的帽子挂在幽会圣地的周围，类似于现在去酒店开房挂上一个“请勿打搅”的牌子。这个方法很快在当地推广开来，于是一到节假日，在原来的牛奶场、现在的菜场，远远望去，一地都是绿帽子。　txt小说上传分享

童言　九（7）

郭强爹和原牛奶场场主是要好的酒友加亲密的麻将伙伴。为了能把郭强送进部队，老郭同志咬牙每晚在麻将桌上输给牛奶场场主２００元；再加上红塔山五粮液的凌厉攻势，终于让郭强同学能每天早晨随场主一同进入大院送菜，并且全天候在部队厨房帮忙打杂，从而零距离感受“大熔炉”的生活。于是从此以后郭强同学开始了暗无天日的童工岁月，有时候随场主来医院送菜，与我们偶遇，眼中满是酸楚，拉着我们的手一遍又一遍地苦诉不止，眼泪疾风暴雨般倾泻而出，看得我们很不好受，大骂场主心肠狠毒，竟然让八岁的孩子每天徒手剥洋葱！

在我每天无所事事的日子里，我爹的事业却蒸蒸日上，在全军文艺圈小有名气，深得领导赏识。在我住院的日子里，常常随领导北上首都开会，写出大量第一手报道，让全中国认字的人民都知道，中国的火箭就要发射外国的“宇宙天马探测器”了！这件事很了不起，至于为什么了不起，我爹从来没写过。这是他一贯的行文风格。

龚筱筱教会付清跳皮筋的第二天，我站在草地上仰望蔚蓝无云的美丽天空。这并不是我要特意在女孩面前展示自己诗情画意的文人忧郁气质，而是因为这天我爹随领导乘坐专机飞向北京参加重要会议的。我想站在地面上跟我爹打个招呼，麻烦他不要再给我带北京果脯。因为自从吃完第一口北京果脯后，我的舌头在一个月内始终五颜六色，仿佛象征着我缤纷的童年。付清对于坐飞机这件事毫不羡慕，不像小川那样，这几天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虽然他并不能理解飞机和小鸟的本质区别。付清他爹作为保护国家领导的骨干力量，多次随领导坐飞机，翱翔于祖国的万里蓝天，还会经常给付清带回飞机上的小礼物，比如钥匙链、毛巾啥的，上面都印着鲜红的大字——中国航空公司。付清因为拥有这样的礼物在威信上又多加了几分。现在我爹也坐上了首长的专机，转瞬之间也会给我带回航空小礼物，说不定还会是一条大浴巾！这样我娘就可以根据我的体型将其改造成一件合身的衣服，让中国航空公司的鲜红字体永久性地印在我的胸口，借此大大提高我公关经理的威信。但是首都少年付清绝不会接受这样的挑衅，所以当我站在草地上仰望蓝天的时候，付清已经在龚筱筱和众位马仔面前骄傲地宣布：他爹已经和国家领导人一起坐火箭出访过美国了。还说火箭的速度非常快，去美国只要五分钟，中间不靠站，火箭上发的礼物印的字都是英文。但出于国家的安全考虑，这些礼物都已经全部上交中央了！众位马仔对于付清的说法从不怀疑，敬仰又多了几分，而我爹坐专机上北京这事立刻就和骑自行车上班一样索然无味了。

不过王小书对于付清的说法当场就提出了质疑，说火箭是在没有空气的外太空飞行，国家领导人坐上去肯定要被真空憋死。付清解释说火箭飞得快，国家领导稍稍憋口气就到了，没有任何生命危险。这个解释很没有知识含量，远远没有说带上氧气面罩来得更有说服力。王小书对此更加怀疑。无奈马仔人多势众，王小书志不在当科学家，只好任由付清胡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龚筱筱的存在，付清说话越来越耸人听闻，比如说他爹曾经赤手空拳抓过子弹，保卫了领导的安全，让我误以为他爹是可赛和艾尔塔夏公主在侏罗纪的产物，天生就会时间停止。付清还时常为龚筱筱表演倒立等杂技动作，每天数次，每次双脚离地秒。众马仔鼓掌不休，搞得双手红肿不退。

我认为付清的表现说明他的心理已经先于身体发育，无奈龚筱筱跟不上首都少年的发育步伐，迟迟不解风情，对谁都微笑，对谁都温柔而暧昧，搞得身体已经发育完整的小川间歇性地出现了心理发育的初期症状。付清对此很痛苦，依旧卖力展示自己的与众不同，半生不熟地感慨着红颜祸水的错误定义——漂亮的姑娘不懂得欣赏他这样的棒小伙。

龚筱筱的容貌在我的记忆里其实是模糊的，印象中应该是美丽动人、楚楚可怜。可惜当时我身心均未发育，错过了这一段美丽回忆，但是我坚信她的美丽。王小书因为理想过于沉重远大，身心发育严重滞后，个头儿依旧停滞不前，考虑到地心引力的强大作用，我一度很担心王小书有变矮的危险。王小书对龚筱筱是否还存有记忆，我不得而知，印象中两人似乎从来没有说过话，或许两人根本就互不相识。总之龚筱筱在我的记忆中总是缥缈着若隐若现，只有跟付清摆在一起时才会清晰动人。我也奇怪于自己为何对这样一个女孩念念不忘，似乎整个漫长的童年只认识这一个女孩。而事实肯定不是如此，原因我却无从考证。所以我会相信龚筱筱的美丽，这是一个物质的理由，长大后的我对此越发坚信不疑。

就在我站在草地仰望美丽的蓝天的时候，我娘来到我身边，让我赶紧回家洗澡，说明天要身穿白衬衫蓝裤子黄球鞋，去学校参加欢迎大会，热烈欢迎新校长的到来！

童言　十（1）

新校长姓胡，单身一人，来自首都北京。

据说胡校长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教育家，建国后为了表达自己对祖国的迫切热爱，改名胡爱国。这个名字立刻遭到相关领导的质疑和反对，胡校长却无动于衷，决心用行动证明自己绝不胡乱爱国，几十年如一日的坚持终于换来了“教育家”的光荣称号。不想年事渐高，被一位更加爱国的领导劝说退休。为了再次表达自己不是胡乱爱国，胡校长特意来小城发挥余热。至于首都教育家来我们这个穷乡僻壤担任小学校长的原因就像董存瑞炸碉堡一样，我们无法设身处地深刻理解。不过有小道消息说，胡爱国校长年轻时学的是地质专业，比较能配合我们这里经常地震的客观事实，因而被请来继续爱国。而紧随胡校长同期抵达的行李则装了整整两辆东风大卡车，负责接站的*带领一个班的战士苦干至半夜三点，才将其所有行李塞进胡校长的住处。只是房间里再也没有空间容纳胡校长，当夜只好下榻*家中。

第二天一早，王小书和胡校长同坐一辆小汽车来到学校，欢乐的锣鼓再次响起，鼓号队由于一个假期都没有滥竽充数了，表演质量极差，让胡校长误以为学校周围开了十几座军工厂，专门生产坦克大炮，不禁为孩子们的健康成长深感担忧。欢迎大会在学校操场准时召开，曾经和前任校长大打出手的看门大爷当天显得格外活跃激动，凌晨四点就起床打扫全校卫生，小到厕所墙上的马赛克边角，大到操场的水平高度是否统一。

胡校长的就职演说非常具有煽动性。按照他老人家的计划，学校从第二天起开始暑期夏令营，所有同学要在一起生活，共同完成一项特别的极具历史意义的任务，目的在于提高大家的综合能力，不要变成书呆子。台下家长一听孩子有人管了，立刻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