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还粘着夏的尾巴,太阳一出就凉不起来。
高二体育课金贵,不过体育老师心里再清楚不过,这一张张洋溢着跃跃欲试的笑脸不是冲他,所以他也很知趣:“男生绕场五圈,女生三圈,跑完之后自由活动。”
“耶!”
欢呼声还没落地,年轻高大的老师抬手压一压音浪补充一句:“但是不准上看台。”
“切……”女生们不约而同。
他无奈苦笑:“我们互相体谅一下,放你们上去被保洁抓到了,我要写检讨的……”
室内体育馆,每日早晚都有校工打扫检查。
“老师,帮忙拿个篮球!”男生们扔下一句话鱼贯冲出门,权当做上场前热身。
临近中午,室外艳阳高照,速度快的男生们绕完五圈不过几分钟。随意抹一把额头上露珠似的汗,一丛人簇拥着体育老师进门:“来给我们做裁判。”
小班制,理科班里统共二十个男孩子,一半上了场,另一半在一旁候场。
体育馆的运动木地板常年擦得晶亮,篮球嗵嗵砸出好听的节奏,间或伴随几声鞋底锐亮的摩擦,习惯了只觉出一股躁动的荷尔蒙,并不刺耳。
女孩子们选个场边角落席地而坐,或关注场上那十几条人影,或凑堆聊天闲扯,也有自觉的,抓紧一切时间埋头苦学:“这题谁会啊,救我!”
趁场面乱,乔郁绵抓准时候从门缝悄然挤出去,绕着体育馆外墙走到背阴处。紧锁的器材室门口有他课前扔在那儿的物理练习册,这地方少有人经过,哪怕被人看见了也没人会拿。练习册嘛,哪个桌上没摞个十本八本。
他习惯性地逃掉了体育课的自由活动,高中体育老师都相当体贴,只在上下课集合时打眼看一下人齐不齐,毕竟这是全市最出色的私立高中,生源好到不可能出现什么问题学生。何况哪有人会逃体育课,谁不是等着盼着这一周两次的机会,能打打球放松一下,也能光明正大聊天听歌。
硝
可乔郁绵是班上唯一的走读生,中午没机会像其他人那样回宿舍冲个澡,也没有自己的床闭一闭眼睛,缓解运动后的疲劳,所以他尽量不出汗,不加入篮球排球那些激烈的竞技活动,以免影响下午听课。他要么带耳机听英语电台,要么找个不起眼的地方闭目养神,或者像现在一样,找个安静的地方写写作业。
靠墙而坐,右手捏着运动T恤前襟一下下拉扯,从领口鼓些干爽的风进去,刚刚他跟在男生队伍最末跑得不卖力,没冒汗,只身体微微发热而已。
他抽出一张空白卷子,垫在练习册上开始读题。
原本该昨晚做完,可临近午夜十二点,实在太困,他用力盯着空白卷面,那些数字和字母纷纷从纸上浮起,绕着他飞来转去。他抗争了十分钟一个字也落不下,最终果断选择先睡觉。
不是偷懒,他们高中地处偏远,上放学的一来一回,统共要耽误三个小时的功夫在路上,不到六点起床,匆匆吃过早饭就紧赶慢赶按时上地铁,转公交,才能不误早自习。下了晚修,到家早也要晚上七点半,洗澡吃饭耽搁半小时,十二点前睡觉,平摊给每科不过半个多小时时间,前面哪一科稍稍耽搁,后面就写不完。
体育课统共半小时自由活动时间,他要在下课之前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去露个脸,所以还能再写二十五分钟。于是他皱着眉,快速做完简单的力学。之后的电磁看得人一个头两个大,他和物理向来两看生厌。
不只是物理,还有化学。
他再清楚不过,以自己的资质和能力不该学理,而高一一整年里大大小小的考试也印证了这一点,不加理化成绩,他排进年级前十绰绰有余,而加上这两门,别说全年级了,就是在班里,也几乎要掉到十名开外。
可只他明白不够。
“儿子啊。”
上学期末,妈妈拿着他的分科志愿单迟迟不落笔签名,而是将纸笔轻轻搁回桌上,平静地看着他,“妈妈觉得,你还是该再加把劲,学理科。毕竟你是个男孩子。何况高考之后,理科生的选择面更宽不是么?”
平静里的汹涌都潜在中年女人眉心深深的川字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