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周是期中考,所以老师们不约而同减少作业量,留时间给大家自主复习。
周五不上第二节晚自习,傍晚向来是学校最热闹的时候,学生们收拾好回家的小行李箱,奔跑在淡红的夕照下,兴致勃勃过周末,从校门口蔓延出去几百米的路边都是见缝插针违停的私家车,一周不见,亲子间和乐融融。
乔郁绵习惯晚一会儿再走,免得校外拥挤,更是避免得遇到韩卓逸和她妈妈于颖。
自从初二他父母正式离婚,这个于阿姨兴许是出于好心关照,时常送他些东西让他带回家给妈妈,要么澳洲新西兰产的牛奶,要么进口水果,还送过一套价格不菲的锅具,末了还要交代一句:“你妈妈不容易的,男孩子要懂事些。”
他不好意思告诉对方,其实李彗纭根本不领这份情,反而觉得遭受羞辱,那些牛奶啊水果啊,统统被她带去公司里分给同事了,一口也没进乔郁绵母子的肚子。至于那套锅具,至今未拆封,扔在厨房角柜最深处积灰。
看校园差不多空了,乔郁绵将沉重的书包甩到肩上,掐时间赶车。
考前李彗纭也不说什么,只是往卧室书桌前送水果零食牛奶的次数更频繁些。乔郁绵在心中叹气,而后乖乖吃掉,接受一次再一次的目光审视。
最近李彗纭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更年期失眠,眼圈黑的吓人。
“妈,你早点睡。”洗漱完,乔郁绵发现她窝在沙发中发呆,面色郁郁,及肩长发绑个松髻,垂下几缕遮在颊侧,更凸显中年女人的疲惫。
其实李彗纭相貌优越,只是疏于保养,又心思深重,比同龄人显老显悍,以至于叫人忽略美貌。她一动不动,仿佛要在这里枯坐到天明一般,乔郁绵看了心里难受,便走过去坐到她身边拍拍她爆起青筋的手背:“妈?给你热杯奶?”
“嗯?”光亮又回到李彗纭空洞的双瞳里,“不用,你去睡吧。我也睡了。”
客厅灯灭,隔壁次卧的门咔哒合拢。
乔郁绵躺进主卧的大床里,辗转片刻便睡去。
他向来浅眠,所以李彗纭悄声开门的一瞬间,被惊醒。
书包的拉链声,翻找声,书页纸张的颤抖声。约莫里外都翻过一遍,东西被恢复原状,而后关门,退出房间。
梦游一般。
从初中开始,李彗纭将翻看他的私人物品由明转暗。
乔郁绵睁开眼睛,路灯的微光透过窗子,照亮了干净整洁的写字台……他顿时汗毛倒立,从床上弹起身,赤脚冲到门口,拉开卧室门。
果然,李彗纭站在漆黑的客厅里,捧着一簇冷森森的光。
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乔哲一个多月前发给他的信息。
他刚刚一瞬间在心中迸发的怒火倏忽熄灭。
一切都让人难以喘息。氧气太稀薄,从而导致什么都燃烧不能,他默默咽下了那句“不要碰我的手机”,继房间,抽屉,书包,口袋之后,让出了最后一块自由的领地。
他开始痛恨乔哲。那里本来干干净净,叫人看了也无妨,如果不是他那个两三个月才通一次电话的父亲给他添乱。
乔哲抹不开面亲口对儿子宣告结婚,于是这条微信变成一条把柄叫人拿捏住了。
“你知道了。”
手机屏幕一灭,他们重归黑暗,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乔郁绵低低“嗯”了一声。
“你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故意要我从别人哪里知道,要我难堪吗!”
“不是,我怕你知道了心里不舒服……”乔郁绵试着为自己辩解。
“我有什么好不舒服的?离婚证领来都七百多天了!”李彗纭越喘越重,“你以为你爸爸是个什么好东西!除了你,谁不拿他当个笑话!他在乎你吗!在乎你前途吗!他只在乎他自己!”
……
“妈,你别生气。他结他的婚,我们……”
啪!
也不知道是不是失眠惯了练就出黑暗中视物的能力,李彗纭稳稳一巴掌扇他左脸正中,不偏不倚。
……
“……妈,你消消气……”对于李彗纭,他心里有愧疚。
他不恨乔哲,也不恨那个徐漫漫,这就是愧。在他看来,与其说是婚内出轨,不如说他父母是双方感情破裂硬拖着不离婚,导致这一切看上去像是婚内出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