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乔郁绵担心自己被点名的时候,安嘉鱼垂睫,移走目光,从第一小提逐个点过去,无非是强调速度节奏,以及个别人谱不熟,偷懒的问题。
“乐谱发给你们都没怎么练吧?”没得到想要的结果安嘉鱼也不着急,没有丝毫居高临下,想必是体谅到大家课业紧张,“分练吧先,好多人都没熟谱,合起来没意义。木管铜管留下,关好门。弦乐去外面。”安排好分部排练后,他径直走到乔郁绵身边,“小乔,你跟我来。”
刚好,他也有话要说。
擦掉笛身和按键的指纹,他迅速将笛子拆分擦拭内部,回盒,套上外包一起拎了出去。
深秋的傍晚难得没有风,弦乐组在不远处叽叽喳喳讨论,迟迟不开练,乔郁眠看到了一手拎凳子一手拎大提琴的韩卓逸,她走到哪里都是焦点。
“是不是忽然换了笛子不习惯?”安嘉鱼率先开口。
乔郁绵点头:“跟我以前吹的不一样,我吹曲列,手指不太适应。”
小时候手不够大,为方便选择了曲列,而后一支笛吹到底没换过。
“怪不得。看你也不像在偷懒。”安嘉鱼笑笑,“区别没那么大,曲子也不难,你回去抽空自己练练吧。吹吹练习曲什么的,熟练了,自然就能顾及情绪和其他人了。刚刚C段跟双簧管配合的地方你也太紧张了,还完全不抬头看我……”
“……两年多没吹了,而且是第一次跟乐团合奏。”乔郁绵听到最后一句起了层粟皮,一方面因为这人耳朵眼睛都毒,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了若指掌,另一方面……这句语气有点……太亲密。
“两年多啊……陈老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下真是……”安嘉鱼有些抱歉,“早知道提前一点把笛子给你了。刚好周末了,在家学习学累了的时候就吹一吹,长笛的部分不多,不到40小节。”
提到回家练习,乔郁绵才想起自己原本要说什么:“安嘉鱼,这支长笛我还是不拿回去了。”
“不喜欢吗?你之前吹的什么?”对方并没听出弦外之音。
“雅马哈标准型……”
安嘉鱼不自觉皱皱眉:“那还是手工长笛好吹吧,各个方面来说。音色质感好,音量大穿透力强,反馈也更灵敏,虽然这支只是9k,不过业余吹一吹足够的。你吹惯了再去吹那些机器批量生产的,说不定就不习惯了。”
这不是废话么,价格摆在那儿呢。安嘉鱼说得理所当然,仿佛每个人都有这样的经济实力随手就能买一把十几万的金长笛。如果是在一年前,听到这种话乔郁绵说不定会觉得不愉快,甚至不动声色呛回去,不过现在他已然明白,这里的绝大多数人是没太有“经济能力有限”这个概念的,并无意冒犯。
所以他当下也只是摇头:“这笛子太贵重,我不想拎着它跑来跑去。”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磕了碰了丢了,他不想自找麻烦。
太阳被一片游走的云路过,安嘉鱼面色一滞,眸子里反射的阳光消失了一瞬,莫名显得心虚。
“啊……行,那就不拿回去,省得麻烦。抽你在学校的时间,我陪你单独练一下?下周二的体育课怎么样?”原本轻快自在的语调忽然收敛许多,他低头看一眼乔郁绵拎在手中的长笛包,跟他打商量,“或者,你挑一节自习课也行?”
晚自习还是写作业比较合适。
“那,体育课好了。”他把长笛递还给对方,“还是来小礼堂?”
“去我宿舍吧。”安嘉鱼似乎在一瞬间恢复元气,“小礼堂要提前申请,麻烦。上课时间宿舍也没人,不怕吵。”
“好。”
弦乐部终于有进展,缓慢深沉的音色伴随着学生们下课放学的脚步。安嘉鱼默默站在原地,看乔郁绵逆着人流往校门口的方向走。
乔郁绵周日半夜莫名心悸,惊醒。
原本想起床热杯牛奶,却发现客厅的灯光从门缝里漏进来,点亮手机屏幕,半夜三点,李彗纭还没睡。
他搭上门把的手缩回,不声不响回到床上,盯着门缝,直到那光亮骤然消失。
第二天一早,李彗纭替他热一杯黑豆浆:“韩卓逸他们家给她找了个一对一家教,去年的高考状元……”
怪不得又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