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有一件极为重要之事,我想要拜托予你。”
见林绾绾面色凝重,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徐娇娇心中略有些惊诧,心道这丫头竟会主动开口来求自己,看来此事必定非同小可。
徐娇娇不由敛了神色,凛然道:“你说,只要是我能办到的,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林绾绾被徐娇娇这副舍生取义的模样逗得弯唇一笑,眉间的凝重之色顿时松缓了几分,贫嘴道:“小女子先谢过徐大侠,不过,赴汤蹈火就不必了。”
言罢,她轻轻握住徐娇娇的手,神色又恢复了几分慎重,“水镜山庄的藏宝阁里向来存放着许多珍稀的古籍和神兵利器,我想让你悄悄传信回山庄,找个可靠之人潜进藏宝阁里去查阅下那些古籍,看看上面是否有记载着一种名为‘荧惑草’的药草。”
“荧惑草?是为何物,有何用途?”
徐娇娇心中甚是好奇,这丫头这般慎重其事,难不成就只是为了探查一株药草的线索?可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何要这般遮遮掩掩?
徐娇娇眸底霎时凝聚起一片疑云,不明就里地看着林绾绾,纳闷道:“水镜山庄本就是北落师门隐秘的后盾,山庄之人自入庄的那一刻起,便要净身、焚香、起誓,从此往后会无条件地听令、追随城主,其中藏宝阁里的宝物北落师门自是优先使用,你若要寻古籍,光明正大地让人去寻便是,为何要让人偷偷摸摸地潜进去?”
在徐娇娇疑惑的目光下,林绾绾羽睫微微一颤,忽而收回手,将十指交握在一起,目光垂落间,隐隐流淌出一抹若有似无的忧伤,仿佛初雪飘零至眉间,浸染缕缕愁思。
斟酌了片刻,林绾绾才徐徐道出荧惑草之事。
听完林绾绾之言,徐娇娇心中极为震惊,愣怔一瞬后,不由自主地抬高了声调:“你是说苏瑾他——”
可话方从她口中吐出一字半句,林绾绾便立即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使她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又生生给咽了回去。
徐娇娇终于明白林绾绾这一脸忧思和凝重缘于何故,亦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立即朝她会意颔首,压低声音道:“好,我立刻修书回去,让人去查阅下那些古籍,看看能否从中寻到这株药草的踪迹。”
见徐娇娇露出了难得的慎重之色,林绾绾这才逐渐放下心来,再次叮嘱道:“这件事万不可对旁人提起,更不可让庄主知晓,所以替你去查阅古籍之人一定要信得过,且须口风严谨。”
徐娇娇闻言柳眉微蹙,有些不解地看着林绾绾,一边细细琢磨,一边疑道:“这件事你不愿让旁人知晓,我倒是能理解,毕竟人多口杂,而苏瑾的身份对四国的局势而言又举足轻重,可让我想不明白的是,这件事为何不能告诉爹爹?若得他相助,岂不是更……”
言至此处,徐娇娇的声音犹如一根在弹奏中陡然断裂的琴弦,蓦地一顿,好似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不由双目圆睁,以一种惊诧的目光看向林绾绾,脸上不解之色更甚。
“难道……你是不想让沈城主知道?你担心沈城主知道苏瑾如今的身体状况后会改变主意,不再对东宸鼎力相助?”话音方落,徐娇娇又摇了摇头,很快便否定了自己这个猜想,“以沈城主的脾性,即便知道苏瑾身体有恙,也只会想方设法地替他寻到荧惑草,断不会有背信弃义之举。我着实想不明白,你的顾虑在何处,究竟在担心什么?”
林绾绾转眸幽幽地望向窗外,夜雾霭霭,星火点点,烟光冷浸檐上霜,在她眸底谱写出一抹浓浓的忧思。
“苏瑾将此事瞒得如此之深,尤其是对我甚为避忌,像是生怕我知晓一般,这说明其中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许还与我有所牵扯,所以他才会万般阻扰不让我知晓。”
林绾绾轻轻吐了口气,回眸看向徐娇娇,神色比起之前更加凝重而严峻,“有许多事还有待查证,我暂时无法判断,也不知该如何向你阐明,但我隐隐有一种感觉,从苏瑾到北落师门开始,再到你我进入南陵,就像是冥冥之中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动着所有事情的发展。有些事,或许远比我们所见到的更加错综复杂,或许……我们眼前的经纬纵横,也不过是棋盘的一隅。”
待徐娇娇离开后,林绾绾从闻老先生给的那些丹药中各取了一些出来,随后交代了暖烟几句,便披着厚厚的斗篷,往暗门处走去。
在途经院中那片梅林时,林绾绾不由驻足。
她仰头望着一株株点绛流丹,嫣红的花瓣上覆盖着斑驳的残雪,红白相间,分外醒目,令她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人白肌玉肤上新添的伤口,不知是否也如这梅雪一般,令人触目惊心。
林绾绾眉睫一颤,徐娇娇先前说的那番话犹如朔风般呼啸而来,在她耳畔响起。
“昨日,我无意中听到了一些苏瑾与子玉的谈话,才明白,原来苏瑾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在乎你,也是在那时,才让我真正地对苏瑾有所改观。”
当时徐娇娇还有模有样地模仿起了苏瑾和子玉的对话——
“主子,属下已将能调动的所有人马都集结在了城外,只待您下令。”
“你立刻去宫外与子书、子衡会合,你们三人兵分三路去宫里寻她,定要找到为止。若见到她安然无虞,便将东西交给她,切莫向她透露宫外之事。但如若有人对她不利,或是让她受了半分委屈,你们也不必收着,直接动手便是,我见到信号,便会带人闯进城来接应你们。”
“主子可真想好了,这一步走下去,算是彻底走到明面上来了,再无回头的余地。”
“南陵大局已定,即便走下这一步,也不过是相较于之前的计划多费些功夫罢了。南陵,早已是我的囊中之物,即便过程多了些曲折,但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但子玉听林小姐的意思,似乎是想独自解决此事,不愿让主子插手。”
“我知道,我也并非不相信她的能耐,但世事多变,难保不会出现一些不可控的因素,不论用不用得着,我都自当为她铺好退路。”
子玉低声说了句什么,徐娇娇没有听清,不过想来大抵是“何苦”“何必”之类的劝谏之词。
然后便听苏瑾道:“虽然‘冲冠一怒为红颜’向来都是莽夫和昏君所为,令我所不齿,但若他们今日真敢动她分毫,那我也不介意做一回昏君。”
后来子玉还想说什么,便发现了徐娇娇的存在,谈话声也就戛然而止。
徐娇娇模仿完这段对话后,又喟叹了几声,有些羡慕,有些欣慰,又有些不解地看着自己,直言道:“幸好你自个儿想明白了,否则这些话我今日也不会告诉你,省得你徒增烦扰。不过,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们明明心系彼此,却为何又不愿让对方知晓自己的心意?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让你们变成如今这样?我始终认为,若心慕一人,便该让对方感受到你的心意,有时候更要学会大大方方地去表达,而不是用冷言冷语与之置气,或是说反话。爱,应是炽热的,永远都是。”
思及此,林绾绾素手轻抬,拈来一支花枝置于鼻下轻嗅,流光于她羽睫之上跃动,将她的神情晕得一片温柔。
梅花清幽的冷香沁入肺腑,却不觉清冷,反而徒增些许暖意。
林绾绾蓦然抬首,竟发现,春风未及,春在枝头已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