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说卡夫卡和凡高的命运都是不幸的,就是一个心满意足的小商人也比他们的命要好,即使他们死后都成了大师。大师的名号不能让他们从墓中重生,重获安慰。后人加给他们的赞誉他们永远知晓,他们一生的生命感觉是孤独的,后人对他们大师的命运的羡慕只是后人的事,与他们无关。
人在青春年少时,心灵和身体都是圆满的,而到了老年或未到老年时,便已千疮百孔了。死对于我们是最后的一击,在此之前,我们已丧失了大部分生命。
有时候,真的感觉很累很累了,自己是在和整个世界抗衡,心如寒冰一样灰暗冰冷,看不到希望。世界死了,别人籍世界的死而活,而我同世界一起死了。消去。
卢梭用整整一部书的篇幅,来向人们,特别是后人来证明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别人是什么样的人,以证明自己的清白和无辜,所付出的心力诚无以复加。但后人的看法真的那么重要吗? 一切的是非对错在后人眼中都变成了“中性”的事实,而无任何意义。
把痛苦和磨难当成一种人生经历,只是事后的托辞,事实上,当我们正在经历它们时,他们就凝注在了我们的生活中,成了无法穿透的巨障。
随感(之三)
我们每个人固然都是有所追求的人,并且为之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但不管结果如何,都不能从根本上改变什么,我们不过是在做所有人都在做的事,感受着和所有人一样相同相似的感受。
人变得现实容易,不失去幻想就很难。
每个人都活在生存的表象之中,都无法脱离生存之表象,只有内在的深度,才显示了每个人真正的不同。
人们对“老百姓自己的故事”的关注和偏爱,源于某种人性的关怀,人们希望在别人的故事里看到自己,也希望自己的故事在别人的身上看到范本,从而证实某种真实的生存处境,感受人与人那一点点爱,一点点真情,抑或一点点无奈和辛酸。
对于人生,每个人都觉得承担的不多,占有的太少,虽然明知至人生终点时,要全部放下,但没有一个人愿意为自己提前减负,这便是人或人生了。
人始终是活在情感之中的,无论他曾经是怎样的理智和现实,最终他都要落入情感的圈套。
人总不肯承认人生地痛苦、荒谬和无耐,总要找出许多借口和理由,来使之“合理化”,让人承认既使人生的痛苦和不幸,也是必要的和必须的。
人是难以避免生存之苦的,但我们并不觉得这些苦是我们应该受的。我们把生存的乐趣照单收下,可却把所承受的痛苦拒之门外,觉得它不是我们所应承担的。我们把痛苦当作一个不速的客人,一个入侵者,我们不愿意它来,我们不希望它来,可它却常常不请自到。我们没有挑选客人的自由。
既使是世上最悲惨的事落到你身上,也是正常的,每个人都应当为此做好心理准备。我们不是命定的不幸者,但也不是命定的幸运者。对于不幸,我们没有获免权。
人即要最大限度的随心所欲,又要适度的与现实保持平衡,使“心欲”限定在一定的范围内,又不至于受到现实的惩罚。
也许,摆脱卑微的唯一手段,就是让自己始终凝注在生命和永恒中,甚至凝注在死亡中。
动物所由之生存的也许只是一个物质世界,而人除了一个物质世界之外,还有一个精神世界,甚至这个精神世界还是更主要的,人可以为之去死,为之去活。
不管执著还是超脱,人生都不过几十年,你选择什么样的人生态度其实都无关大局。最主要的是,我们此时还在人生之中。
一个人无论怎样投入到现实世界中,他都应有自己的内心生活,这是他自我完满的唯一方式。
玩乐是儿童的天性,也是人类的天性,只有在这一点上,人类才始终保持着童心。
其实,无论做什么,都是活着而已。尽管大家表面上各不相同,但其生活的实质没有什么区别。人们都生活在某种苦恼和欢欣之中,没有谁可以幸免和例外。荣耀光鲜的外表只是好看的包装,其中的五味自为外人所难晓。
由于我过深的投入到我的内心生活中,白日的一切反而显得不真实了,时常有一种梦样的感觉。只有到了夜间,当我静下心来时,世界才恢复了它的实在性,我也变得实在了。
人如果没有一定的精神生活,他就不会有真正的幸福,他就会沦为实用目的和感性的奴隶。精神可以使实际生活中无法平衡的事物,在理知上得到平衡。
在人群中,人们相互展示着自己的躯壳,不断诉说着他的存在。只有在孤独中,躯壳才有可能被遗忘,而裸露出真实的自我。
我感到了与时代的隔膜,与现实生活的隔膜,乃至于与白日的隔膜,我沉进不可遏制的虚无情绪里。感觉到时间一天天的离我而去,而我却无法让它停下来。
我们的整个生存其实就是一种生存状态,它是心境的、感觉的,情绪化的和本能的。而所谓理性,不过是人类整体的一种外在规定和特征,与人的内部体验无关,评价一个人具有理性时,说的只是他的外部行为,而不是它的内部体验。
随感集(之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