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这样,在未央宫守了三天三夜。
除了陪着江知栩,就是抄写佛经,虔诚地祷告,祷告我的夫君无恙,祷告他能早日醒来,祷告他日后身体康健,不要再像幼时那般艰难,那般孤寂,祷告他日后不必再自行担着天下,念叨着我会陪他,会陪着他……
祷告完,便又自责,对着苍天,对着日月星辰,希望上苍能看到,能体恤天子,体恤刚刚喘息过来的大辽,体恤我们刚刚和美的生活。
那三天,也应景般的,下起了一场又一场疾风骤雨,雨水潺潺,倾盆而下,无情地袭击着未央宫的每一个角落。
我看着窗外的花木被雨水打得低垂着头,看着远处朱红的宫墙被雨雾笼罩,内心的雨也倾盆而降。
我的心境时而低落跌宕,时而斗志昂扬,那三天三夜的等待,对我来说,比煎熬更煎熬。
我仿佛一瞬间,就学会了江知栩的隐忍,持重与坚强。
每一天,我都会在晨曦初现时,站在宫窗前,对着东方的天际祈祷,抄复杂的佛经,希望新的一天能有转机,希望我的夫君能睁开双眼,让我再唤他一声知栩哥哥。
这一次,我一定认认真真,不再胡闹。
也一定学会做羹汤,不在养胖他这件事上偷懒。
……
好在苍天有眼。
未央宫的第四日,终于不再落雨,当第一缕阳光穿透厚重的云层,洒在湿润的大地上时,我清晰地听到床的方向响起一声熟悉的轻咳,很轻很轻,却那样真实。
我转身,心中涌动的情感如同被释放的洪水,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我看到我的夫君微微睁开眼睛,看到那双平日里睿智而温柔的眼眸再现,此刻却异常柔和,又是那样憔悴,他看着我,嘴角用力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似乎还在逞强,还要同我说:“早儿你看,朕无事。”
可他这傻子,现在却连逞强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张了好几次嘴,哑然的了半晌,才又换回那一抹微笑。
笑里都是逞强。
我的眼泪再忍不住,一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冰凉而温热。我紧紧握住他的手,生怕是一场梦,生怕稍一松手,他就会再次闭上眼睛。
“皇后娘娘,可随微臣去外殿说话?”医官的声音在旁响起,我这才发现,他正俯身跪着。
终于等到江知栩醒来,我一时激动,差点都忘了,医官们也同我们一并守了三天三夜,熊猫眼不比我小。
我赶忙擦干眼泪,唤宫女守着江知栩,便随医官去了外殿。
“皇上病情如何?”我担忧着问。
“微臣……有福音也有忧讯。”
年老的医官眉头紧蹙,我心又紧张起来,轻声道:“医官但说无妨。”
他深深地鞠了一躬,然缓缓道,“皇上终于苏醒,这是天大的喜事,但微臣不敢惶语。皇上……是旧疾压身,已是膏肓,微臣现在能做的,是尽量延长皇上的寿命,减轻病痛。”
医官的话如同晴天霹雳,让我难以接受,我心底刚升腾的喜悦,瞬间跌入悬崖。
我望着窗棂上五彩斑斓的雨后照样,不死心地问:“可有转机,可有其他办法,本宫只要皇上康健。”
“不是毫无转机,”医官又继续道,“皇上现在最需要的是静养,心情愉快,好生调养,对病情的控制有很大的帮助。微臣会尽最大的努力,为皇上调配最合适的药物和诊疗,皇后娘娘请放心。”
听到这里,我的心里已如同被千万根针刺,痛得几乎无法呼吸,眼底的泪水业已经模糊了视线,但还是点了点头,坚定着说:“好,无论如何,医官都要稳住皇上的病情,尽全力医治,本宫……在此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