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那边的那个儿子。”她说着别扭的抽出手,又被他握回去。
“没怎么……”她言不由衷地答着话,最终还是从他手里抽出了手,再回到街上,也没注意保持了距离。
三天之后,禁不住妈妈爸爸轮番的追问,普华最终交代了永道的事情。
站在自家客厅中央,她等着父母发落,他们却交换了一个别有深意的目光,由爸爸开口邀永道周末到家里面谈。
当他正襟危坐与叶爸爸一招一式的对弈,变现出超越年龄的成熟与稳健,又气定神闲地回答了叶妈妈所有事无巨细的差问候,施永道以一种意想不到的神奇速度顺利被叶家全然接纳,不出半月,就连普华姥爷也记起了这个当年背着电脑三番五次登门拜访的小伙子,亲自沏了好茶招待他。
对永道而言,这是不折不扣的一路高奏凯歌,而对普华,却是一点又有点的失守,溃退到她没法再退的地方。
如此迅猛的发展势头始料未及,她于是很难彻头彻尾开心,哪怕笑着也有勉强的成分在里面,对永道,或多或少有了一层隔膜,执拗地固守着心里的一片角落。
普华并非不知好歹,在经历了六年艰苦卓绝的拉锯之后,她念及永道所有的好,但却终归忘不了突然离开的纪安永,和裘因那次莫名的出现。
这两件事好像成了长在身体里的毒瘤,隐秘的存在,并不会察觉出疼痛,又似乎在一日日膨胀,总有爆发的一天。于是,普华无法避免的消沉,每次见到永道,脑子里某根敏感的神经会不经意的抽痛,提醒她发生了什么。但其实,她并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一丝一毫的线索也没有。
纪安永走后,除了他留下的一些东西,普华只在年底收到过一封电子贺卡,简单大方的形式,上面写着:在加拿大安好,祝新年快乐,万事顺遂。
就这样简单的十几个字,她反反复复思索着如何回复,最后也只能聊表心意,以同样的形式发了一封贺卡给他。
娟娟在几年前就说过,他们并不适合,如今看来连做朋友都很困难。
普华也设想过和纪安永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但毕竟那是毫无边际的现象,她只能把这封电子邮件当做老同学间的普通问候,在连主动再给他发邮件的勇气都没有。
与永道交往三个月,普华以女朋友的身份见了他的哥哥,参加了数次他的同宿和朋友聚会,也他租了他外宿的小公寓,除了没见过他的父母,她已名副其实成了他的女友。
那年的元旦,他们在他的公寓里,永道堂而皇之的堵在门口,问她:“今晚不走行吗?”问过好多次,问到她无言以对,像实验室里的小老鼠四处碰壁逃窜,而他依然能气定神闲保持着风度,耐心等待着答复。
原本的游戏,是她在逃避他在追逐,后来变成了她在犹豫,他替她拿捏决定,他是个很好的男友,从不强迫她做事情,也不会百分百顺着她的思路盲目走下去。
“我……要回家……”她咬牙把眼里的湿气忍回去,没有说“我不愿意”。
她其实是不太甘心的,好在永道也并不再坚持,拉她去房间看他之前完成的航模。
高考结束后,他获奖的作品被摔了粉碎,都是因为她,所以她抱着歉疚,花了大把时间跟在他身边,他说做航模,她就拿着砂纸每一个边角细细帮他打磨,他说吃饺子,她就买了肉馅和菜回来做给他吃,他说见朋友,她就乖乖跟在身边替他们倒茶布菜听大伙聊天,他说看电影,他就装着胆子陪他看血肉模糊的恐怖片。永道说什么,普华其实都会照着做,只除了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这样的事情,她只和娟娟提过,毕竟是大学生了,娟娟看得反而比以往要开。
“嗨,也挺正常的,你们这样的关系是迟早的事情。我说不行也不管用,你能听吗?要是我,开始就不会选他。”
“为什么?”普华问。
娟娟反斥了一句“你爱他吗?”
普华答不上来。
什么是爱,什么又不是?
父母都说永道是极好的,他也确实好,她喜欢他,惦念他,相见他,这就是爱吗?
那她也惦记远在加拿大的纪安永,那又算什么?
整个大三,普华都游移徘徊在恋爱的十字路口,很难投入,无数次自问到底该怎么处理与永道的关系,如何彻底断了对纪安永的关切。
这一切悬而未决的情绪,直到大四过半,才由永道亲自终结。
大四那年的情人节,在长达半年的拉锯之后,普华再也扛不住永道一再的要求,终于松口答应他结束彼此半柏拉图式的恋爱关系,有进一步的实质发展。这之于永道,不亚于被毫不保留的接受,自是欣喜若狂,而在普华,却是形势所迫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那时大四第一个学期已然结束,她放弃了考研的机会,留在面前的只有完成论文认真求职等待毕业一条路,而永道申请的几所大学纷纷拿到了复函,几番取舍,他家里坚持让他出去读两年学位。分离是在所难免的,是否继续交往就成了两个人无法回避的问题。
永道几经劝说普华一同前往均告失败,元旦期间他又亲自去她家里找叶爸爸谈过两次,结果叶爸爸还是奉劝他去安心读书,让普华留下工作等他。
事情到了这一步,多说无益。永道所能做的只剩下保证,毕竟两地的恋爱不太悲双方家长看好。他的承诺,不像其他人保证多久打一次电话,回来看一次这样琐碎的事情,而是带着她去吃了一顿很正式的西餐,在上甜点前,郑重其事问我:“普华,回来跟我结婚吧?”
她的愕然可想而知,却也不免有隐隐的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