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车上,普华抱着坛子由娟娟陪着坐在后座,在离巷口很近的地方车慢了下来,永道摇下一边的窗,扶着方向盘说:“要到家了。”
普华贴在玻璃上,重温着熟悉的小巷,钉子路口的杨树旁四季聚着老人,电线杆下是父亲每晚下棋做的地方,延伸到菜市场的小路上,一侧的路面微微沉下去,还没有铺上新的沥青。
她低头扶着坛上的花纹,眨掉眼里的水汽,把坛子抱到窗户的高度,说:“爸,我们要到家了。”
车缓缓开过他们生活几十年的巷子,直到楼下。
因为是火化后的头一晚,普华坚持给父亲守灵。
躯体消失,灵魂永存,这是她对生命的理解。
香案设在父亲房里,照片呢是事前就翻拍冲印好的。
参加完仪式的大多数亲友已经离开,姑姑一家人回了宾馆,叶妈妈待到快午夜的时候也被继父接走。房里空下来,普华点上香,搬了把椅子,坐在父亲的遗像前,拿出了七天来写好的几张纸,默默读着上面的字。
后半夜有人在外间窍门,她开了锁,门口站着永道,端着药盒水。几天休息不好他额头的横纹很深,显得心事重重。
“我能进去吗?”他问。
她退开了一些,让开门口,“进来吧,我。。正好有事要和你说。”
“怎么?”他下意识抬手测试她的体温,被她躲开了。
“你坐吧。”她搬了把椅子摆在自己的对面。
“什么事?”
她回到父亲的相片旁,取了一样东西走回他跟前。
“这个。。给你。”
普华慎重的摊开手掌,泛着血丝的眼睛没有丝毫犹豫。
她手心里躺着一把钥匙,环扣上套着汽车标志,和他的车钥匙本来是一对,买车是各自用了一个,预示着不分离。
永道看着钥匙,又看看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这是那边的房子。。。”她顿了一下,润了润嘴角,“以后。。我不想过去了。”
他有一两秒钟完全懵了。
“你什么意思?”
“就是房子。。还给你,我会尽快把东西搬回这里。”她把事前准备好的话讲出来,有条不紊的一项项都背熟了。
“你要搬走?”他还是无法相信,丧礼刚刚结束她就会考虑这些。
“嗯,我想搬回来,这里才是我的家。”她点点头。
“如果我不同意呢?”
“这是钥匙,你收着吧。”她不再多解释,把钥匙交到他手上,取走水杯重新再遗像前坐下来,又变成了一座雕像。
“你。。”
“这些天谢谢你,现在。。你可以回去了。”她挺直脊背,始终背对着他。
普华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感谢永道,她有的,也只剩下那一套房子。
但他没走,也不坐,只在她身后站着。
不知站了多久,等不到她回头,他开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