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眉头深蹙,一时间只觉得那扇子里扇出的风都是热的,一股一股直粘住人的头脸。
便在此时,外头忽然传来了小丫头通传的声音:“太太,顾妈妈有事要禀。”
张氏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一双眼睛已是亮了起来。
“妈妈请进吧。”张氏说道,心中躁意顿消。
顾妈妈一别月余,便是去帮着张氏去查馥雪的事情了。此外张氏还叫她查了别的事情,如今她前来禀报,想是已经有了眉目。
郑氏一面说着,一面便挥开了刘妈妈手中的宫扇。半跪在地上的瑞芬此时已经站了起来,轻声道:“太太的指甲已经干了。”
张氏未曾说话,只抬眼略扫了扫屋中的二人。
刘妈妈心里暗恨了一声,面上却是万分恭谨,将扇子搁在案上便退了下去。
瑞芬的神色微有些犹疑。然张氏有令,纵她是傅庄派来的,也终究要听主母之命。因此她也只犹豫了一会,便也躬身往外走。
“等一等。”张氏忽然道。
瑞芬停下脚步,转身垂听命。张氏便笑道:“我想起来了,我叫大厨房熬了甘草荼蘼粥,这粥需得配着木香油盐姜醯最好。你带几个小丫头去领了粥菜,分送到各房去,就说天气渐热,这粥菜清心宁神,最是消暑气。”
瑞芬恭声应了是,便自退出了屋外。
张氏这是要与顾妈妈秘谈,所以单将瑞芬遣了出去。瑞芬心中明镜一般。不过她本就得了傅庄指令,务要听从张氏差遣,因此她并无异议,自去办差不提。
顾妈妈进得屋中便向张氏行礼问安,张氏站起身来含笑道:“妈妈这是刚回来吧?怎么不歇一歇再来?”一面又唤了小丫头搬了竹杌子来给顾妈妈坐,又叫人倒了茶。
顾妈妈不敢托大,谢了再谢方斜签着身子坐了。张氏挥退了小丫头,这才问道:“妈妈看着来得急,可是得了什么消息?”
“回太太的话。老奴确实查出了些事情。”顾妈妈说罢便端起茶盏喝了口茶。
这一路赶过来,她的喉咙干得冒了烟。
张氏眉尖一动,看着她道:“妈妈请说。”
顾妈妈连喝了好几口茶,这才放下了茶盏。又将小杌子往张氏身边挪近了些,方压低了声音道:“太太,老奴去查馥雪的事情,这倒没什么。不想前头那掩翠斋的事情倒有了几分眉目。另还有三房并姑苏的事情,老奴也意外听到了些消息。不知太太先听哪一样?”
张氏的眼中闪过一道光亮。
掩翠斋?
那还是多年前那件“鬼针子”的事情牵出来的。她一直让顾妈妈暗中查访。却始终消息沓然。如今事隔多年居然又有了信儿,这倒是意外之想。
“先说掩翠斋的事儿吧。”张氏便道。
“是,”顾妈妈应道,放轻了声音道,“老奴这几年来府里府外问了不少人,皆没问出那掩翠斋的消息。可是事情却巧。半个月前老奴去永安巷问馥雪的事儿,却遇见南角门苏婆子的娘来看她。便是那苏婆子的老娘说了件事,却是与掩翠斋有关。她老娘说,三十来年前,老夫人曾接了个远房的表妹过府小住。便住在掩翠斋里。据说那个远房表妹身体极弱,进了掩翠斋便每日静养,从不出来见人。苏婆子的老娘也只有一次远远瞧过一眼,连那个表妹长什么样儿都没瞧清,便叫当年荣萱堂的管事妈妈给喝斥了。”
“还有此事?”张氏双眉紧蹙。
侯夫人有个这样的表妹么?她从来没听说过。且侯夫人与娘家的关系也比较冷淡,近些年都没大往来。
这个表妹又是个什么来头?
还有,这个表妹本身也有些古怪。
再怎么说是身子弱,也不会弱到连屋子都出不了吧?再者说,若真是体弱,从老太太的娘家到京里这十来天的舟车劳顿。这位表妹又是如何扛下来的?
顾妈妈又道:“苏婆子的老娘当年只是管洒扫的,这些事也只知道个皮毛。不过当时老太太正怀着大老爷,这一点她倒记得清。她还说老太太对这个表妹很是爱护,时常过去瞧她。有时候还陪她住在一处。因侯爷那一阵子领兵去了滇南,贞姨娘那时候又病着,府里便她二人作了伴。”
说到这里,顾妈妈的眼中闪过了一抹精光,压低了声音道:“老奴后来又打听到,侯爷那时候正宠着贞姨娘呢。太太您想。这会不会是老太太叫了表妹过来分宠的?”
张氏想了一会,点头道:“说不得便是这般。毕竟老太太彼时有孕在身,怕侯爷专宠贞姨娘亦是常情。”说到此处,张氏的眉尖又蹙了起来,“只是,既是过来分宠的,那个表妹怎么后来再没听人说过?”
“回太太的话,老奴也不知。”顾妈妈低声道,“那苏婆子的老娘只知道这些,后来她被分到了外院,对里头的事情更是半点不知了。”
“那当年荣萱堂的那些管事并丫鬟呢?你可找她们问过?”张氏又道。
“太太,当年老夫人生下大老爷之后不久,大老爷便生了一场重病,险些没了命。老太太一怒之下便把荣萱堂里所有服侍的人都打了。老奴打听到的,便只有这些。”顾妈妈低声道。
张氏的面上划过了一丝沉思。
过了一会她方拢回心神,向顾妈妈温婉一笑:“妈妈且先喝口茶润润,再给我讲讲三房的事情。”
顾妈妈也确实口渴得紧,便向张氏告了罪,又喝了口茶,这才说道:“这件事说来也是个巧字儿。老奴家里有个不成器的小儿子,从小到大就知道舞刀弄枪的,还老爱跟人打架。太太可还记得?”
虽不明白顾妈妈怎么说起了自家幼子,张氏却仍是笑了起来,点头道:“我自是记得的。我还记得你叫他勇小子。”
顾妈妈也笑了起来:“太太记性真好,便是勇小子。他前两年进了镇武镖局做了趟子手,这些年走南闯北的,倒是有了几分样子。这也是上个月的事情了,他走了一趟镖,恰是去姑苏的,我便叫他帮着打听打听三房那些铺子的事情。他走完了镖便在姑苏逗留了几日,往那王家老宅去看了一回。便是他去的那日,他听见有人向那巷子里茶寮的老板也在打听王家的事,他便多了个心眼儿,待那人走后,便又给了那茶寮老板一角银子,问那个老板那人打听了些什么。结果却问出了些事情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