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州解出的夏税,总数也不过四万贯左右金银和铜钱,虽然黄州府辖下一年的税收总账有六十余万贯,但州府真正能掌握的也就是各地的常平钱谷、户口、税租(即两税正额)之数,如上供、经总制、折帛、月桩、籴本等钱粮,却是只见账面上有,不见实物在何处。
再说这黄州一地各县衙的开销、厢军团练的粮饷、修葺河堤的河工预算和来年青苗不接时的救济也要提前扣除,所以如黄州府这般,能解出四万贯真金白银和铜钱也算是不错的政绩了。
大宋军州十五路,能够比肩黄州的可是真不多了。
所以,姚榕这才有如此的硬气。
说白了,这黄州的押解队伍能够带上花石纲一道走路,那算是情谊。硬是不带,也算本分,可如果应奉局的官差胆敢阻拦或是缠着押解队伍,他姚榕可是会翻脸的,这官司哪怕日后打到金銮殿上也是不怕。
一听姚榕这硬气话,副使正要怒目横眉的强争,倒是一旁的老差人忙上来拉住副使,赔笑道:“押司大人那里话,这行道的规矩俺理会的,副使年轻又是第一次出来办差,还请押司海涵!俺们走了前队就是!”
老差人说完,忙叫了人一道将这副使拉去了后队,走远了才对副使道:“衙内,俺的爷爷哎!这行道的规矩,俺在来时便说了多次,为何要与那押司顶牛啊?”
那副使却是咬牙切齿的回道:“一个小小押司,竟敢将俺蔡泓不放在眼里,待俺回了东京,看俺如何整治了他!”
老差人却顿足道:“爷爷哎!要整治他自然容易,却也是要能平安回了东京再说,这贼人来势凶狠,只是一人一枪就挑翻了张制使。再说他这般插旗,也是依照绿林的规矩,只怕别处更伏有大队人马,为今之计还是先仗着人多势众,到了固始县再说。”
得了老差人的劝说,这蔡泓虽然心头之气难消,却也压了下来。只能调度人手,将运载花石纲的十辆大车赶到了队伍前头。
这般迁延,前后差不多一个时辰,等队伍再次上路时,已经是午后时分。
又行得几里,便来到了周下村头,老差人问姚榕意思,便也不做停留,急急往周家店敢去。
哪知,从村头出来不远,只见官道之中又立着一人一马一旗,队伍行至一箭之地处停下一看,这人却是个秃瓢,虽然黑巾遮面,可露出的光顶却是油光水滑,隐隐还将日头折射开来。
“阿弥你他娘的个陀佛!”这秃瓢贼人也提着写有“天道盟”三字的大旗,打马奔到了半箭之地的距离,开口宣了个另类佛号后,就听他扯着大嗓门道:“尔等怎地这般磨蹭,叫洒家晒了一个多时辰的毒辣日头!是要先与洒家说说话,还是派个人上来与洒家过过手,消磨消磨这暑气!”
按照绿林的规矩,这便是插二道旗了!
这绿林中有门有户的大山寨大帮派,可不会如剪径蟊贼那般,将人埋伏在道旁,见人来了就跳出来喊什么“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都是要规规矩矩的亮明旗号身份还有诉求,叫人家自己思量。
“好胆!”骑马立在当中的蔡泓火气噌的一声就上来了,也在他想要打马上前与这贼和尚斗上一斗的时候,他身边倒是有一个壮硕汉子打马抢了上来道:“副使稍安勿躁,让俺先去会他一会!”
说完这汉子拍马上前,双手从鞍前一摸就拿出两根钩镰短枪,这钩镰短枪却是奇门兵刃,乃是将战阵之上用来破敌马军的钩镰枪截断来使。那秃瓢的贼和尚见了却是瞪眼大叫一声来得好,便将手中的大旗往地上一插,也从鞍袋里摸出了一对烂银瓜锤出来。
这烂银瓜锤的锤头大小如同人头一般,接了二尺的短杆,便也是一门奇兵。
这八斗的弓射出一箭约为一百三十步左右,所以这半箭之地,也不过五十余步的距离。但见使钩镰短枪的汉子策马刚跑了半程,秃瓢和尚便也打马迎了上来,两人错身而过时就听“叮铛”两声,却是这钩镰短枪和烂银瓜锤相碰之后的震响。
这般的响动,刚好叫后队赶上来的马大碗和姚榕听了,便见马大碗睁大了眼睛讶异道:“这二人的兵器,竟然都是实心的熟铁?”
也不等众人明白这两声碰击所暗含的意义,但见双方都是将马一盘,便收尾相接转着圈打斗起来,几乎每一次兵器相交都能传出沉闷的碰击声来,这两马八蹄在地上的快走也溅起了阵阵扬尘,迅将两人遮蔽起来。
就在众人屏住呼吸看得扬尘之中的两人打得热闹的时候,突然就听一声马嘶,随后便现其中一条身影突然矮去半截,随后又突然腾空而起,直飞出五六丈远从扬尘团中宛若一口布袋般啪嗒一声跌在路旁,就见那使钩镰短枪的应奉局官差将瘪了半边的脑袋一斜,就此了账。
顷刻,扬尘散去,还坐在马上之人,自然是那贼和尚!
“哇哈哈!爽快!”和尚将手上的烂银瓜锤左右一碰,出铛的一声巨响,随后见他将锤入袋,却是对死人行了个佛礼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呃!你们何人可知这位施主的名号,洒家好为他度一番!”
众人听了都是面面相窥,不知道如何作答,倒是蔡泓最早醒悟,指那和尚道:“尔等贼人,到底想要如何?俺等押运的乃是皇家御用之物,不怕诛了九族么?”
“哎呀!差点忘了正事!”贼和尚伸手一拍脑门,便也指着蔡泓道:“尔等应奉局的直娘贼也听好了,如今我天道盟要替天行道。与尔等两条路走,第一便是尔等自己将那花石砸了,奇木烧了,自然放尔等离开。第二,便是俺们亲自动手,先将你们了账,再砸烧了那花石奇木。”
“尔敢!”蔡泓一听这对方打算,当即就是豹眼一突,贼和尚却哈哈笑道:“如何不敢?皇帝老儿喜爱这花石,不惜派遣尔等直娘贼来民间巧取豪夺,如今俺天道盟便要叫他不能如意,一块花石也别想进了东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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