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哭了吗?
可她为什么要哭?
耿惊花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这就是你师父的传承。见传承如见人,我可没有骗你。浮玉山的符阵我替你补了,但这一次,要你自己来。”
虞绒绒松开手,后退几步,沉默片刻,再弯膝而跪,认真向着那棵树磕了三个头。
见画从她袖中探头,再在她身边灵巧地转了一圈,落入她的手中。
虞绒绒起身,膝上的泥土自然而落,不留一点痕迹。
她与耿惊花擦身而过,向前走去,却又驻足。
“七师伯,旁边那棵……稍有些不那么直的树,是你的吗?”
她突然问道。
耿惊花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显然有些不太想承认,过了半天才慢吞吞道:“是又怎么样?”
虞绒绒笑了笑:“没什么,我师父说,她很喜欢,谢谢你。”
耿惊花一愣。
他想说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师父留在这里的只有传承没有神识,怎么可能和人有任何对话,要是有神识能对话的话,他早就和她连侃三天大山了,还轮得到你小兔崽子?
但他到底什么都没说,眼底微涩,猛地背过了身。
虞绒绒转回头,攥笔在指间,驻足片刻,倏而一步踏出。
天地之间空空荡荡,有流动的风,有散落的松叶,有飘落的雪。
登天之时,要御剑而起,当然,御笔而起也不是不行。
但虞绒绒就是这样凭空而起。
有纤细的松针悄然在她脚底停顿,成为她这样一步一阶而上的阶。
有落雪寂然凝滞,再被她足尖轻点,再上一层。
松针和落雪当然都不是无端而停。
虞绒绒也不是真的能脚踩空气而起。
她见松梢剑阵,所以踩阵而起,直至落脚在了所有松梢之顶。
松林密密,遮天蔽日,她却在天之上,再低头去看。
千万棵松梢静默伫立,仿佛在述说着梅梢派这数千年的岁月,似是注意到她的目光,那些松梢轻轻摇摆,似是在向她打招呼示意,也像是某种对她的鼓励与安慰。
树有剑意,自然有情绪。
所有这些情绪再顺着符线传入了虞绒绒的心底。
刹那间,她仿佛听到了许多声音。
——“哎呀我这边晒不到太阳,好冷哦,快扔给我一点暖洋洋符嘛!”
——“可算等到你啦!接下来请多多关照呀,新来的大阵师小姑娘。”
——“有点痒痒,帮我挠挠,挠挠。对,就是那道符,看到了吗?我点亮它啦,你勾一勾就行。”
——“我这里有一道符坏啦,再不修就没救啦!”
……
虞绒绒弯了弯眼睛,单膝跪地,将手按在了大阵之中的那一点。
道元顺着她的掌心喷涌而出,此前稍有脆弱的符意重新构筑,松梢林中某些枯枝重新发芽再绿,舒展开来。
春未至而满林雪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