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头抬起来。」
金黄色的幄帐里,这句话又重复了一次。
闻言墨染青照做抬头。皇家的军帐很宽敞,是四阿式顶长方形的款式,烛光旺盛,映着里头的摆设都在闪闪发亮。地上铺的是金丝水波纹地垫,两侧红木长桌沉穆,里边那一扇《八骏图》屏风更是博人眼球,将周穆王游崑崙山的八匹良驹都刻画得形态俱足,四蹄生烟,飘逸灵动,彷彿要衝了出来。
墨染青暗暗将内景尽收眼底,都观赏一轮后,前方男子依然一声不响盯着她看。
她还摸不清现在的情况。
当时在救难营里祈王没有怪罪她的行为,只是看了眼便还她拐杖让她退下;而突发事故,民眾也冷静许多,不再吵闹,访查顺顺利利结束。没料一到晚上,竟来了个士兵,说祈王有事召见,请她去军营一趟。
她在来的路上还遇见已回来军营的老大夫,本想藉着他的一张嘴旁敲侧击问个所以然,结果老大夫知道她被召见时比她还惊讶。
墨染青跪坐在地万分不自在,儘管膝下有柔软的蒲团,可她脚上还带着伤,对方的视线也令人如坐针毡。
她的脸是有什么吗?
可祈王没有发话,她也无从得知,本想偷偷回瞧对方一眼,一对,却对上那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惹得她心一惊,急忙垂下眼帘。
也不知过了多久,祈王终于说了第二句话,「你就是那晚在静心山里的女孩?」
墨染青小心翼翼地点头,「正是民女,民女也是今日才碰巧得知救我一命之人是殿下。谢殿下!殿下救命之恩民女没齿难忘!」她恭敬说道,倒也不奇怪祈王怎么现在才认出人来,因为那晚夜色太浓她没看清楚他,他可能也没看清楚,尤其当时她还被喷了一脸血,很狼狈。
祈王嗯了声,没怎么放心上,「举手之劳而已,既是夜秦的子民,怎能死于蛮夷的刀下,不必多礼。」
墨染青原以为他还会接着说什么,没想到就没下文了,祈王的视线转投注在案上的卷轴,神情专注,指节轻敲着桌面有一下没一下,似在凝神思索什么。
既不是来追究白日的事,也不是因为认出那晚的事……墨染青忍不住按了按发酸膝头,真的想不懂。
她犹豫片刻,决定先开口询问,「殿下……」
而就在这时,祈王心中也有了主意,他望着墨染清,悠悠道:「你知道最好的报恩方式是什么吗?」
「嗯?」
祈王一笑,「不如,来我底下做事如何?」
墨染青愕然看他。
但让她更愕然的事还在后头。
「你名为墨染青,年初一月时被送入静心庵,是里头的庵人……」祈王的语调不疾不缓,而他每说一个字,地上的人便越惊骇一分。
「看是要回去,还是为我做事,你自己选吧。」
室内大概安静了好一阵子了。
面前的祈王嘴角掛着笑意。
墨染青却已惊得话都说不出来。
他说了什么。
她听了什么。
无论是他说的还是她听的,她都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