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青眼底闪过一丝难查的黯色,复杂的,又岂止在皇家。
于昊渊道:「但话又说起来,陛下会这般不放心,得归咎于慈寧宫太后娘娘,她在之中推波助澜,欲将我除之而后快,难免疏离到我和陛下的关係。自母妃早逝以后,这后宫,我便需要人手了。」
「所以殿下希望我入宫能留意太后娘娘,又或者,牵制住她?」
「不错。」于昊渊满意地点头,眸光一闪,「但往更广的说,是为我办事,那些宫人办不到只有位高之人才办得到的事。」
这整句话短短的,唯有位高之人四字,在墨染青耳里如金石掷地,回响不绝。
她突然陷入沉默了。
那沉默说不上是抗拒还是忧虑,还是其他负面情绪,或许皆不是,因为她的眸子还是很明亮,只是多了一些若有似无的东西,不知在想什么。
于昊渊微微拧眉,「你若是在担心以后的话未免担心得太早了,不如先担心眼下。我说过,端看你有没有那个资格上阵,这其中少不了要临阵磨枪一番。」
墨染青抬头看他。
于昊渊也在看她。
军中无女装,他没让人买,墨染青穿的是最小件的短褐,裤管宽松、衣袖宽大,穿起来像什么掛了衣服的竹竿。
他终于告诉她招宿和徐丽来的用意。
「招宿是来教你功夫的人,你身子骨太差,需要锻鍊,于心志和应变也有益;至于徐丽,经过一番谈天你也知,她是这世上最熟知汪念笙的人。像一个人不止于皮囊,你长得像,并不够。」于昊渊淡淡道:「入宫这事真正凶险之处不在入宫,而是在入宫以后。深宫似海,危机暗伏,侍君、御人、斗争……说是一方战场缩影也不为过,你在顾着自己人生安全时,还得身兼己任,若没准备好,我又何必让你上场?这样,你可懂了。」
墨染青慎重地点点头。
「殿下……我可否请教你一件事?」
「说。」
墨染青道:「汪念笙当年在睿王府,是不是深得皇上喜爱?」
于昊渊注目她一小段时间,从头听了那么多,她唯一在意的却是这个,然后他勾起嘴角,「是,这也就表示,你不会失宠。」
「我明白了。」
一句话落下,没有其他多馀,全盘接受。
墨染青朝他一拜,那件对她来说过于宽大的短褐变得像要淹没了她,衣服袖子散开一地,只露出中间那小小一颗头颅。犹如那晚。像破土而出的小草,很坚韧。
于昊渊眸中闪烁,他想再确认一下,所以唤了亲信。「把药拿出来吧。」
亲信端了一只瓶子飘忽来到女孩的面前,女孩吓了一跳,这是她反应最大的时候了,在听完那瓶子里装的是什么,又要她服下时,却很镇定。
她明白归明白,他们也要放心。
「解药需每十日一服,切不可忘,如此便能不伤身也不伤智,与常人无异。哪怕只迟了一天,也会四肢挛痛,七孔流血,最终……」亲信威吓的话都还没说完,女孩已道:「好。」
虽然没有选择,也没有挣扎。
拿过瓶子,倒出药丸,仰头服下,她还忘了给自己倒一杯水,噎着了,于是于昊渊把茶杯递过去。
亲信最后是怔然着看着墨染青离开的。
「知道她为什么那么甘愿吗?」
身后传来声音,亲信立即回过神,转身恭敬道:「因为殿下说的,墨姑娘有野心。」
入宫为妃,为人做探,服毒明意,每一件件都不是儿戏,都不是能轻易答应的事,虽说他们亦是半威逼半胁迫,但没道理啊,没道理墨染青如此心甘情愿。
她既有所求,便愿意被掌控。
于昊渊嗯了声,又道:「那你看出她的野心在哪了吗?」
亲信一顿,摇摇头。
于昊渊提起一支毛笔。
「因为她现在在这里。」那笔头本是朝下,面向地面,而接着,手腕开始翻转,慢慢来到了指上,「等她入了宫,就会到达这里。」
笔最后被轻轻放回。
「人要往高处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