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在安逸盛世,对前朝的认知,应该是一片模糊。她对前朝人的态度,应该是不讨厌也不喜欢,毕竟她没生在前朝覆灭,新朝建立的时代。
哪知下一瞬,浮云卿便泼了他一头冷水。
“怎么看?”浮云卿歪了歪头,想得认真。
“我讨厌任何与前朝人事有关的人事。若身边的人是前朝人,我会感到膈应。若用过的物件是前朝物,也会很膈应。”她说,“敬先生,我知道这种想法太极端。朝代更替是常事,新朝立,总要与前朝融合。那么多前朝百姓,总不能都排外地把他们杀了罢。那么多前朝物件,总不能一把火都烧了罢。尽管想法极端,可我迈不过这道坎。”
她说,“从小,爹爹就告诉我,元灵帝荒霪无度,终致亡国。他说,谁都可以与前朝人事有来往,唯独我们皇家子女不能。我们两派人,是天生的死对头。走得近,是助他们造反,大逆不道,要受谴责。”
她说,“人人都有各自的偏见。我的偏见,直对前朝。”
这么善良的小姑娘,却把对前朝的偏见写在了脸上。
敬亭颐心中百感交集,她的话声荡在耳边,久散不去。
再回过神,发觉她已唤了自己几声。
“敬先生,你怎么不说话呀?”
泡到这晌,浮云卿只觉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
敬亭颐不对劲,她同他说心事,他却全然跟没听见似的。
忽地扭头问,“敬先生,你不会是前朝人罢?”
敬亭颐心里一惊,身子不听使唤地转了过去,正好与浮云卿四目相对。
突来的耳鸣叫他腿脚一软,竟直接跪在了温泉池旁。
“哎唷,敬先生,你没事罢?”
浮云卿心下一慌,本能地想起身搀扶。可想及自个儿光着身,只能稍稍抬起身,扒着头望向敬亭颐。
不过是一句玩笑话罢了,不过是随口问一句罢了。
敬亭颐稳住身形,竭力维持着眸里的澹然。
继而郑重地摇了摇头,“臣不是。”
浮云卿轻笑,“不是就好。”
因着要到温泉来,故而敬亭颐与她都换上了木屐。不过她的木屐早脱在了外面,而敬亭颐却还穿着那双木屐,单膝跪在滑腻的温泉池旁。
这是个很危险的动作,这代表,但凡慌神,他就会重心不稳,滑到温泉里去。
敬亭颐低着头,不敢窥眼前一池春色。
“臣失礼逾矩,这就走。”
言讫正想起身,却猛地被浮云卿抓住衣领,借着力,把他整个人都带到池内。
“扑通——”
池内溅起水花,敬亭颐慌乱无措地搂紧浮云卿的腰,而浮云卿却笑得张扬肆意。
谁家的情郎,都不如她的情郎好。
说什么都依着她,做什么都依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