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钟仪阙点点头,“演出结束应该要很晚,我开车去吧。”
祖烟云说:“好,那你先陪我去校门口买束花吧。”
学校的后街便有好几家花店,祖烟云在这个校区待了四年多,在后街绕弯的时候轻车熟路。钟仪阙跟在她身后,不动声色地思绪乱飞,其实她总觉得两个人一直不说话有点尴尬,但是又实在找不到话题。
虽然两个人都是戏剧影视导演研一的学生,但钟仪阙学的是戏剧导演,祖烟云学的是影视导演。钟仪阙对影视完全不感冒,祖烟云对戏剧也不怎么了解——今天晚上的演出,有很多钟仪阙感兴趣的剧目,她尝试着表示了一下期待,但祖烟云只是冷淡地摇摇头说自己没有看过。
专业上没有什么可聊的,生活方面她又对祖烟云一无所知。
所以她们就这样一路沉默地走到了花店。
“想要什么花?”老板显然认识祖烟云,殷勤地问她,“大四了吧?”
“研一。”祖烟云低头看着满屋的花,语气冷淡地说:“随便包一束吧,还是上次那个价位的。”
钟仪阙蹲着摸了摸趴在地上的边牧,闻言抬头:“我看今天的向日葵不错。”她习惯送演出的人向日葵,讨人喜欢,也不暧昧。
祖烟云点点头:“好,那就向日葵吧。”
花束包扎需要起码一刻钟时间,钟仪阙不喜欢在店里面待太长时间,便坐在外面的凳子上玩手机。祖烟云付完钱之后也走出来,她还因为体测有点疲惫和不适,神情恹恹地趴在桌子上休息。
钟仪阙的视线从屏幕移到祖烟云身上,观察人是她的爱好,于是她自然地打量着祖烟云的轮廓。
祖烟云长相身材都很出色,丰神绰约、云鬟雾鬓。她总是神色淡淡,五官的每一毫厘都像是工笔画细细描摹而出的,现在静静趴在桌上,秀眉微蹙,倒像个病西施。
韶戏漂亮的人太多,但她在其中毫不逊色也不会被淹没,靡颜腻理,神清骨秀,钟仪阙第一次看见她时,还以为是哪个来韶戏进修的小明星。
老板大概看祖烟云不舒服,便让边牧给它送过来一瓶碳酸饮料。
祖烟云被它蹭得坐起身来:“谢谢。”她接过饮料,并且拍拍它的头。
钟仪阙本来想不动声色地错开目光,却看见祖烟云躺着时沾染了桌上的残花,是几片紫藤,将她的面容衬托得更加轶丽。
钟仪阙看着看着,就想为这份美丽创造点什么——她的创作激情一向来源于此。
祖烟云拧开瓶盖,然后就抬手拂掉了脸颊眼角的花,她属于身体一般白天精神也不济的那种人,今天上课应对老师又参加体测,其实已经把她的精神消耗得七七八八,她有点想回宿舍睡觉,看了一眼钟仪阙,又强行打起精神来,并且主动挑起了一个话题:“今日的灵光乍现想了吗?”
“灵光乍现”是他们班的日常活动之一,即每人每天在班级群里面以“啊,我灵光乍现——”为开头,写一个今日的小灵感,是从编剧班学过来的保持创作状态的小招式。
不过才几天,他们班每个人的口头禅都变成了:“啊,我灵光乍现——”
钟仪阙想了想:“没想出来,可以留给晚上看演出的时候。”她又问祖烟云,“你想到了吗?”
钟仪阙偶尔会在群里面看其他人的灵光乍现,祖烟云在灵感上依旧不善言辞,经常只是提交一张随手画的分镜,而且一般都是凌晨交——钟仪阙那时候早就睡了,早上起来吃着早饭看一眼手机,会被祖烟云寥寥几笔挥就的冲击感震惊到。祖烟云的确是一个对于镜头语言很敏锐的人,而钟仪阙顶多只会欣赏。
祖烟云闻言也摇了摇头,最近她的脑子简直没法思考,很多灵光乍现都是她从之前的素描本上随便拍的。她已经太久没处在一片混沌的状态里了,简直不知所措。
她昨天约了朋友去市中心吃饭,那位比她还要神经质的姑娘搭着她的肩说:“宝贝,都是因为这该死的夏天,我们去那终年不化的雪山吧!今晚就出发!”
她不想跟老师请假,虽然很喜欢自然景色,但又懒得折腾,所以便果断拒绝了。但姑娘果然当晚就出发了,把她留在被该死的夏天占领的韶城,睡不到四个小时就要爬起来拎着咖啡去上课。她一早上都在盯钟仪阙那节雪白的脖颈和鬈曲的碎发,还有写字时手臂漂亮的线条,顺便思量钟仪阙开学的这段时间长回来了多少肉。
祖烟云茫然地想:“某种不可言说的甜蜜好像把她的每一寸骨骼都泡软了?”
老板把花包好了,出来递给祖烟云,后者接过之后说了谢谢,低头便看见那几棵如此鲜艳的向日葵,愣着一下。
“咦?”钟仪阙忽然托着下巴问,“向日葵没有太阳会怎么样?”
“会一直低着头。”老板回答它,“时间久了会死,很多植物没有阳光都会死。”
“嗯,会死啊……”钟仪阙敲敲桌子,若有所思,“也对,毕竟是他们的生存必需品。”
祖烟云抱着那一束花问:“向日葵的花语是什么呢?”
钟仪阙一拍桌子:“我知道!是坚定的信念!”
老板闻言扑哧一笑。
“不对吗?”被嘲笑的钟仪阙有点懊恼。
“对。”老板说,“但是大家一般都提另一个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