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隐约梦到了一些已经被她忘记的往事。
她对往事的记忆是出了名的差,大概是因为她的生活太丰富多彩,无论之前还是现在,所以没必要全都记在心里。
比如那些给那个女孩写的信,那么多——她总觉得可能有近千封,但全是些琐碎的絮叨,她已经很难记起里面的文字了。
十六岁的那年为了准备会考,她和宋潮歌厉飞光每天晚上,要去学校附近的一所大学里补课。回来的路上受到了几个人的骚扰。
宋潮歌走得和她们最近,有个人“敬酒不成”便把酒故意泼到了她的胸口。宋潮歌小时候被亲戚里的长辈猥亵过,她实在怕这种场面,当即便吓愣了。
钟仪阙当即拉着宋潮歌想赶紧离开,但那群人明显不愿罢休,并且拽钟仪阙的手往他身上拉。
她只好让厉飞光拉着宋潮歌离开,自己掀翻桌子,捡起破碎尖锐的玻璃划伤了泼酒那人的手。
耍帅当然很帅,但钟仪阙又不是可以1打5的热血动漫主角,她找机会开溜,被打急眼的人骑着摩托车冲过来,把她剐蹭在地。
好在那个地方离派出所很近,厉飞光宋潮歌已经带了警察过来。可惜钟仪阙运气相当差,摔在路牙子上磕折了锁骨。
这次事件后,钟仪阙没来得及关禁闭室就住进了医院病房。钟母陈晨在医院里面陪床——因为整个钟家只有陈晨性格耐心为人仔细,可以照顾负伤状态的钟仪阙。
她喝不进去中药和冲剂,必须吃药片和胶囊类的药物,因为疼痛而死活不愿意吃饭,挂水还血管太细经常移位导致水肿。
陈晨从小也的确比较溺爱她,别的事情都事事体贴关系,吃饭问题上还随时找机会给她塞上一两口。
钟仪阙又烦又疼,暴躁地趴在桌子上给祖英写信。“药难吃”“骨头疼”“手又肿了”“不想吃饭”是她的关键词,翻来覆去能写出两三页。
两个周后她已经挂着绷带回到学校,一边补作业一边说书一样描述自己的英勇举动。中午她去门卫处拿陈晨摆脱附近药膳馆送过来的饭菜,顺便拿祖英寄过来的信件。
祖英罕见地给她回了一封很长的信,信中想表达的东西其实只有一点,所以看上去几乎有点絮叨。
但钟仪阙午休时躲在被窝里看了一中午。
信的主题大概是“亲人”,首先叮嘱了她爱护身体否则家人会担心,二是提醒她越亲密的人越容易成为发泄的对象,在日常生活中千万要警惕这一点——这是以前钟仪阙写信告诉过她的东西,只是钟仪阙这次没有做好。
当时的年纪正是与长辈分歧巨大的时候,这封信的寄信人和收信人换了任何一个,都可能觉得这封信如何无聊、说教。
但收信人偏偏是钟仪阙——一个在非常温和严厉的家庭中用爱教养长大的女孩。而寄信人是祖英——一个没有所谓的“家”和“家人”的女孩,18岁以后,儿童村里的一切都会离她而去。
钟仪阙躲在被窝里哭,觉得自己傲慢的上封信伤害了对方。陈晨一直教她的“怜惜”也被她抛之脑后,她下午起床后埋在课桌前抹着眼泪写信道歉,吓得同桌隋星一下午都坐立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