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是他爹先帝睿宗的葬礼。
把头埋进被子里,赵肃睿心烦意乱。
仿佛一闭上眼睛,眼前又是铺天盖地的白,很多人在哭,哭得山崩地裂,天地无色。
听见自家姑娘没有安寝,夜里当值的图南走了过来:
“姑娘,要不要给您点一点安神香?”
赵肃睿没说话,只是抱着被子“嗯”了一声。
图南的唇角挂着笑,她的年纪比自家姑娘还大一岁,从来将自家姑娘当妹妹,见姑娘伤了身子之后比从前更甜了几分娇气任性,也只觉得心疼,只不过她不是阿池那样口齿伶俐的,只能靠着手巧来宽慰姑娘。
从被子里露出眼睛,看着沈时晴的婢女取了香丸放入香炉,又用盆里的炭火引出一线香气。
“姑娘,你看!”只见图南手上一转,白瓷香炉在她手上兜了个圈儿,那一缕烟勾连成了个层层花瓣儿似的淡影,渐渐消散在了秋日夜晚的清凉里。
赵肃睿深吸了一口气,好奇问道:
“这香是什么做的?”
“这是姑娘您之前用桂皮、菊花、橙皮、丁香、檀木、大黄合出来的安神香。”
没一样儿是值钱的,赵肃睿在心里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儿。
图南说话的时候又用手将烟勾出了白鹤展翅高飞的样子。
赵肃睿定定看着,随着一缕缕带着甜香暖意却并不腻人的香气慢慢萦绕在他身边,他的头却好像不那么疼了,翻了个身,在睡过去之前,他脑子里最后一个念头是“沈三废虽然废,教出来的丫鬟不错,做出来的的东西……更不错”。
睡醒时天还没亮,赵肃睿瞪着淡青色的幔帐叹了口气,才坐了起来。
一觉醒来就成了被逼着下堂的沈家小废物,这事儿到底不是一场梦啊。
“姑娘,外面几位姨娘来给您请安了。”
“不见。”
不肯在头上顶着那些琐碎珠翠,赵肃睿照旧让阿池拿那根白玉银杆簪子给自己固定了个简单的发髻就算了。
看着镜子里沈时晴这张有些娇怯文弱的脸,赵肃睿嫌弃地转开眼睛,又摆了摆手:
“跟她们说,没事儿就在后面呆着,少来烦我。”
“是,姑娘。”
话刚说完,房门打开,图南端着一个大托盘走了进来:
“姑娘,您昨晚说想吃猪肘,我用酱烩的猪肘肉做了浇头,您尝尝这个面怎么样?”
赵肃睿看了一眼摆在素面碗旁边的酱肉和几个一看就可口的菜,心里顿时舒坦不少。
在沈时晴这儿待几天,他好歹不用被光禄寺逼着吃那些什么苦菜蒲公英苏子叶野韭菜做的小菜。
大雍朝的开国之君是泥腿子出身,为了让子孙后代不要忘本,还定下了不少起居饮食的规矩,其中一条就是历任皇帝、皇子必须和各部大臣一样吃光禄寺每天准备的饭菜,早上更是少不了一些野菜做的小菜,不吃还不行,不吃就会被记在起居注上。
想当年赵肃睿十二岁被封昭秦王,十三岁就搬出了宫,就因为他实在不耐烦跟自己的皇帝老爹、太子大哥一起丧眉耷眼地吃野菜,没成想好日子过了不到四年,宫里吃野菜的人没了,他又得回来填数。
现在,他算是暂时避开了。
大口吃着裹了大片酱肘子的面,想到现在那沈三废在宫里吃野菜,赵肃睿顿时觉得嘴里的肉更香了。
沈三废啊沈三废,朕替你管家奴管小妾,还得替你收拾那好色的夫君废物的公公,就让你替朕吃点儿野菜,也算是便宜你了。
“派过来的两拨人都被咱们扣住了,那宁安伯府应该再派人过来了,培风和图南,你们两个派几个机灵的守在来往要道上,一旦看见了人马就立刻来报,再点齐一百得用的庄户家丁随时候着,不管谁来,一律让他们有去无回。”
“是,姑娘。”
赵肃睿严阵以待地等了一天,又等了一天,宁安伯府却根本没派人来。
正在他纳闷的时候,柳氏急匆匆找了过来。
“小阿晴,你家伯爷惹了圣怒,如今在牢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