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皇爷提点他们的时候他就发现二狗的脸色不对,他私下里去问,一开始二狗还咬着牙不肯说,后来才说了实话,这些年里英郡王府上没少往他家里送钱,加起来已经足有几万两,二狗本以为这些藩王的钱没什么不能拿的,这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
一鸡十二岁进宫的时候就和才九岁的二狗被分到了一处,后来一鸡被指派到昭秦王身边
伺候,二狗还是个洒扫的小太监,直到后来昭秦王成了太子,又成了皇爷,想要铲除张玩,需要
几个得力的太监,一鸡才把二狗举荐到了皇爷身边。
那时的一鸡还叫方祈恩,二狗叫段求贵。
两人也算患难与共相伴长大,一鸡怎能不替二狗想办法?咬着牙逼着二狗把钱全都挤了出来,他又贴补上了自己这些年的所得一共凑出五万两银子连同英郡王刚送来的四千两银子一并送去了城外的火器研造所。
他不求皇爷不知道此事,只希望皇爷看在他们这些畜生奴才还算乖觉的份上能不要追究。
「皇爷,二狗这些年尽心尽力……」
沈时晴听见了「咚咚」的磕头声,她垂下了眼睛。
依照赵肃睿的心机,他定是也知道二狗在私下贪钱,可他不在乎,等哪一天二狗成了第二个张玩,他也定会将之杀了,再美滋滋地抄了二狗的家底充当军费。
「让二狗将自己得的每一笔都写下来,写分明,再去司礼监挨六十棍。」
听到皇爷没有直接让人把二狗送去喂了老虎,一鸡如释重负,连忙又磕头:「奴婢替二狗谢过皇爷饶了他一条狗命!」
「朕不追究,是因为朕之前也有疏于管教之处,但是从此以后,你们再犯,我就会依着《大雍律》处置。」
「是!奴婢记下了!奴婢谢过皇爷!奴婢定让宫中上下太监都记下!」
这些日子下来,沈时晴对一鸡还是有些信任的,他勤谨聪慧,时刻将皇帝的所思所想挂在心上,只要他别生出贪心,也是个不错的内官了。
转身,看了一眼随一鸡跪拜而倒伏下去的三山帽,沈时晴慢慢走回了床榻前:
「朕有三件事要做,第一,朕要彻查这些年‘鲥贡,账目,派锦衣卫下去,所有经手官员全数查问,无论品阶,不能放过一个;第二,朕要清算这些年太仆寺的出入账目,这件事交给刑部与都察院去做,六科给事中协查督办;第三,朕明日要出宫,再去见陈守章。」
从皇爷说完了要办的第一件事,一鸡就蹲在地上不敢动弹,等三件事说完,他连气也不敢喘,只匍匐在地深深埋着头。…
自从皇爷见过陈守章,对陈守章行了一礼,一鸡心里就一直惴惴难安,到了今夜,他的担心终于成真了。
早知如此,还不如就让陈守章死了。
他死了,这天下还能继续太平。
见一鸡已经吓成了木鸡,沈时晴先笑了。
她心知走出这一步之后,她和真正的昭德帝就算是彻底分道扬镳,等到昭德帝回到这个身体的那一天她必死无疑。
可她还是要做。
她站在这,她看见了,她听见了,她就要做自己该做和能做的事。
想通之后,她只觉得如释重负。
她是沈时晴,就算在一个皇帝的身体里,享受着一个君王的权力和奢华,她依然是沈时晴。
「明日早朝,你替朕宣旨。」
「……奴婢领旨。」
旭日还未升起,冷肃的奉天门之下,一鸡奉命宣读了陛下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