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身子探在床边,接受着女人微弱的叮咛:“阿衡,不要担心我,没事的……不要再为我奔波了好吗?我不希望你这样累……这里很好,许医生和护士们都很照顾我,我会好起来的……你忙你的事业,但一定要自己多注意身体,回去吧,别让老人等着担心……阿衡……新年快乐!”
手指伸来刚要触摸女人那消瘦的脸,但孙衡却一瞬间握紧拳头收了回来。张嘴想说什么,哽咽了半天,却只能回道声祝福:“新年快乐!”接着交代旁边的保姆,便毅然转身走出了病房。
走到医院的草坪,脚步突然停下,抽出一根烟点上,却令孙衡越吸越烦。拿出手机犹豫着打出了一个电话,没响几声那边就传来了女人高兴的声音。
“衡,才给我打完电话没几个钟哦。”看孙衡打自己电话如此频繁,女人心里别提有多得意。
喉结滚动了一下,孙衡表白真情:“是,因为我想你。”
千里之外传来女人咯咯的笑声,继续诉说着两人永不间断的情话,和时积日累的想念。女人的笑声,总是让孙衡忘记了烦恼,他问起杭州今天冷不冷,女人说:“不冷,天气很好,我们刚从西湖走回来,人很多哦,好热闹……台北的天气呢,好吗?”
孙衡抬头看了一眼厦门的天空,半天才低沉的回答:“不好……阴沉灰暗……闷的人想逃……”
在过年与黑里洁分开的这段时间里,孙衡没有一天是闲着的。回到台湾的第二天,他找到当地警局和海关的朋友一起出来吃饭,席间当然是询问自己打探多年的表妹,是否有消息。可惜,打探了多年,就让他和四舅失望了多年。
算起来,表妹阿兰现在应该和黑里洁的年纪,差不多一般大了,她失踪那年才18岁,一晃7年过去,如果她还算是有人心,难道不知道台北还有一个老爸在等着她吗?曾几何时,人们的亲情关系会如此淡薄?孙衡的一生,都在盼望着能找到自己的家,而真正有家的人,却不会珍惜,恶意离弃。
年轻时的四舅,凭着对家里所卖香料的耳濡目染,和对草药医疗的一份掌握天性,自己出来经营香草店铺的生意,做的很好。再者蔡家祖上有些特别灵验的老偏方,在蔡家爸爸病危后,便都传给了这个蔡家最正直,最有天赋的四儿子。
四舅的脾气虽然暴躁,但是心肠很好,住了多年的老街坊如果有个头疼脑热,他便会配些方子给他们吃,保管几天就好,特别是感冒,四舅更是随治随灵。久了,住在板桥的老街坊就都知道蔡家老四手里有保密传方,但因为是个人家祖传的,大家便也没再多想,直到有段时间这里住进来一位据说是从新加坡回来的侨胞,这个文质彬彬30多岁,不知是何来历的男人,不想却打起了四舅这个感冒偏方的主意。
那时四舅的大儿子阿晨已经死了能有6年了,一场交通意外,带走了他才上国中的生命。中年丧子之痛,令四舅两公婆神经错乱几乎恍惚了近一年,无心再经营事业,随着生意每况愈下,两人便关了档口,只在路边经营着一个小小的早餐店用来糊口。
四舅的年纪越大,脾气越不好,那个新加坡华侨上门拜访了四舅好多次只求他的感冒配方,却都让老人给赶出了门外。僵持了很久,最终没办法,华侨只能从蔡家那个才17岁的阿兰身上下手。成熟男人的魅力,老练丰富的阅历,甜言蜜语的引诱,没多久,天真的阿兰就陷入了华侨的情网,最终在某一天,趁着家人都不在,她偷出了那个偏方便与那个男人远走高飞,没再出现。
阿兰走后,四舅像疯了一样,他不在乎偏方落入他人手,却是在意连唯一剩下的女儿也抛弃了自己。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老天要惩罚他家破人亡。
这么多年过去,当舅母死后,孙衡就像儿子一样照顾着四舅,这两个同命相连的男人,一起在绝望中,等待着奇迹的出现。可往往天不随意,阿兰的去踪,有人说,她被华侨利用带到国外卖做成鸡,也有人说,阿兰最终被华侨抛弃后,偷渡回台湾,但是没脸再回来见四舅……总之,直到四舅去世,陪伴他走完人生最后里程的仍是孙衡和黑里洁,至死,都没见到女儿一眼……
揉着疲惫的眼窝,孙衡马不停蹄的又坐在了去福建泉州的车上。昨天,当地公安局的一个朋友打电话给他,说他寻找多年的亲人有了一点线索,所以一大早上,孙衡就急忙赶往这个,他一辈子到死都不想来到的地方。
经过了一整天和朋友的东奔西跑,线索走到孙家一个远房亲戚那里就中断了,昔日那个据说抱他过来的那名妇女,已经随同出外打工的子女搬去了外地,至于去了何方,还需要警方更进一步的调查才可以。
记下了朋友帮忙找出的一些小线索,和这名妇女有关联的,但不知有用没用的联系电话,孙衡客气的表达了感谢,便又回到广州拜托这边的朋友帮忙处理。
找了多少年了?只凭自己的力量,因为他不想去开口问询孙家的那帮畜生。即使他姓孙,但他也只是承认自己是孙培东和蔡茹的儿子罢了,与那个泉州孙家,没有丝毫的联系。他会回去拜祭,因为那里还有一个他应该叫着“爸爸”的牌位,否则,他唾弃那个地方,都认可自己不曾来过这个世上。
回到广州,孙衡又突然想回到南海,车子开进了碧桂园里,在黑家的别墅前,他停下了车。慢步走到紧锁的门前,伸手摸上那扇门,却一刹那恍惚下一刻大门就会开启,然后露出来一个娇艳的笑脸,接着就给自己一个大大的拥抱,和一个甜蜜深情的吻……
此时异常疲惫的孙衡,满脑子里都是黑里洁的各种样子,想着两人从认识到现在的点点滴滴,就连最初的敌对,和她恼怒时的咒骂,都让自己历历在目。坐在了门前的台阶上,女人才走了10多天,但是给孙衡的感觉却像是漫长的10年。这段时间自己一直在跑,在奔走,如同没认识女人之前一样,但是现在他却觉得累了,想停下来,想栖息停泊在一个温柔的港湾,黑里洁人在哪里,他就想停在哪里。
像心有灵犀般,就在这时,孙衡的电话响了,是黑里洁,一开口就是诸多的抱怨。抱怨他这几天打电话少了,有时一天都不来一个,说他终于得到了自由,台湾的美眉温柔又吸引人,当然比她这个母老虎有魅力。说他现在说话的语气有气无力,一定是和她说话没了耐心,觉得耽误时间又没趣……就在女人继续诽谤着男人时,孙衡终于无力的开口打断了她。
“洁,我想你……我好想你……我现在就想见到你……我现在就坐在你南海家的门前,我多希望你现在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