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达完对校服尺寸的肯定,谢玉遥装作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你去拿给她呗,我没关系,我无所谓的。”
本来真的只是这么想的岁晚脚步一顿,眨巴着眼睛看向谢玉遥。
谢玉遥眼珠子四处乱转,摇头晃脑着,一副专心致志捕捉空气里近乎看不见的小颗粒的样子,嘴里还哼哼唧唧着:“去吧去吧,我一点也没关系。”
就是打死不和岁晚对上视线。
岁晚又眨眨眼,趁谢玉遥不注意,当即岔开腿,整个人往下矮了大半截,微仰着头去看谢玉遥的脸:“真没关系啊?”
谢玉遥抽了抽嘴角:“……我感觉我们现在鸟里鸟气的。”
岁晚笑嘻嘻地凑上去和她贴贴。
谢玉遥有些嫌弃地推了推她,“好啦,先去把衣服给她吧……”
事有轻重缓急,理智上来说,是谁都懂的道理,谢玉遥也没在明知道对方处境凄凄惨惨的时候在这边情绪别扭。
她又推了推岁晚,嘟嘟囔囔着:“我还没消气呢。”
岁晚还黏在她身上,用力地抱了抱她:“阿遥最好了。”
谢玉遥哼笑一声。
岁晚吧嗒吧嗒跑到门口,拉开房门的一瞬,又回头,很认真地看着谢玉遥:“阿遥最重要了……以后都会告诉你的。”
她语焉不详,但彼此都知道是在说些什么。
谢玉遥只是扯了下嘴角。
房门阖上的一瞬间,也隔绝了走廊里与卧室色调不同的冷光。
谢玉遥安静地站了好一会儿,顺手帮岁晚阖上大开的衣柜,伸手摸摸不久前被老头的钥匙砸到的额头。
半晌,房间里响起她很轻很轻地自言自语:“我才不会等着你告诉呢。”
*
江晚晚一生中感受过很多次天堑一样的阶级差距,感受最清晰的也就那么几次。
第一次是妈妈带着她改嫁到江叔叔家,她站在装修精致的大平层客厅里,脑子里还是曾经和妈妈挤在一起住的小房间。
第二次是在艺高的办公室里,一群成年人围着她,对她脸上的伤痕视而不见,一句句含着笑意的“摄像头坏了”终止于她的妈妈赶到办公室后,按着她哽咽着让她和端坐在办公室的男生道歉。
还有就是现在。
只会在电视里出现的、她想都不敢想的合院别墅,她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走了进来,穿着满是污泥的衣物,踩在了干净又奢华的瓷砖上。
就像她也不敢想,会有人从天而降把她从林成他们手里救出来一样。
她怅然若失地将手伸在水龙头上,感受着温和清凉的水流一点点冲洗着她满是污泥的手。
宽大镜面反射着暖黄色的灯光,就连洗手间里都精致得过分的装潢,让她不由自主就屏住了呼吸。
空旷的房间里,一度只有流水的声音。
忽然地,江晚晚开始揉搓自己的双手——
指缝里的淤泥、掌心擦伤后渗出的血迹……
她像对待不小心被弄脏的死物一样,越搓越用力,直到积蓄在面池中还没来得及渗下去的清水里染上丝丝缕缕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