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宴点头不作他言,出去一会儿又回来,手中多了一份绿豆冰沙,放在桌上温言道:“热了吧?往年你不都很喜欢这冰沙吗,来尝尝,可是我亲手做的。”
百里容心中温暖,将折子放在一边,撇过脸去:“太傅先放着吧,带着面纱也没办法吃。”
赵子宴笑笑:“好好的带什么面纱?又不是女孩子,一张面皮而已,太医不是也配了药,再等两个月留下的疤约摸就能好了,不必再遮了。”
百里容看一眼赵子宴,有些心虚低下头去:“很难看,太傅还是不要看了。”
赵子宴哈哈一笑,自己尝了一口冰沙,凉意直到心里,尝罢了又推给百里容:“我有事先出去一会儿,你自个儿先用着,待会儿我再来。”
百里容的心思,赵子宴一清二楚,他活了这二十多年,若是治不住这么个孩子,枉他自称是赵子宴。
等赵子宴从兵部回来,果见桌上小碗里的冰沙已经用光了,心里一笑,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百里容赶紧迎上去:“太傅,就按着你说的吧,只是我怕……”
赵子宴拍拍他的头:“你放心,秦将军你又不是没有见过,好了,难不成还不信太傅?给何方旭回个信儿,顺便将兵部的那些东西和辎重一起运到西北去。”
百里容点头,赵子宴不多说,心里算计着百里璟到底是怎么回事,问过太医院的李太医,李太医也不多说,唐征言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凭空消失了一般。
想来想去,赵子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又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重要的是颜如玉也没了音信。
简直是乱得一团糟。
百里容的信儿还没到西北,何方旭就顶不住了,领了人想要出兵继续打北陵,正好在城外与齐钟等人的大军正面对上,双方互不相让,历来累积的矛盾终于在这一刻全数爆发。
齐钟脾气烈,半步不让,几乎指着何方旭鼻子骂他脸上:“齐某不知何将军是什么居心,我秦将军还在敌军中做人质,将军是想置我秦将军于死地吗?”
赵俭说不上话,在一旁恨恨盯着何方旭,以防他做出什么不轨来。
何方旭冷笑:“一个将军而已,技不如人让人俘虏了去,难不成还真的要我大梁用一座城去换他?死便死了,大梁的军人为国捐躯,是他的荣耀!”
洪飞也是个憋不住话的,听这说辞立时就恼了,面色阴鸷,语气不善:“既是荣耀,为国捐躯那你怎么不自己去!”
何方旭本就气,转眼看不知哪里来的士卒也敢在他面前出言不逊,不由分说举起巴掌,一巴掌就打在洪飞脸上,将洪飞扇得一个趔趄:“放肆,本将军面前,哪里容你这般说话!”
洪飞猝不及防,没想到何方旭竟然会动手,这一下被打得满口血腥,张口还想说什么,一旁的赵俭拉住他,用眼神示意,好汉不吃眼前亏。洪飞愤然,一双眼睛发红,狠狠地看何方旭,那表情恨不得就地杀了他。
双方争执互不相让,齐钟心知多说无益,辩了一番,最后撂下一句话:“齐某断然不会放弃秦将军,何将军还是请回吧,要想出兵,除非从齐某尸身之上踏过。”
言下之意竟然是,若何方旭不顾秦书死活攻打北陵,他拼了命也会与何方旭一战。
何方旭恨极,又无可奈何。“国家危难之际,尔等宵小为一己之私置大局于不顾,到时候休怪本将军不客气!”撂下似威胁一般的话,何方旭被几个亲兵副将护着也走了。
“我呸,要不是秦书,现在你还有命在这里大放厥词,怎不说你自己狼子野心想要将军手中的兵权!奶奶的!”
赵俭对着何方旭背影跳脚骂道,心里从刚才就在憋这口气,怎么都咽不下,方才又不愿意使齐钟难做,是以这才忍不住开了口。
☆、第一一五章
赵俭骂完了,声音一落,大帐中是死一般的沉寂,人人心里都有些忐忑,刘宏和曲威相视一眼,问齐钟:“难不成我们真的要自己人先打起来?”
外敌未除,乞颜虎视眈眈,难道就要窝里先反?这样一来,不是正合了乞颜人的意?届时乞颜趁乱来攻,怎么能抵挡得住?
齐钟摆摆手也觉得十分疲累:“应该不至于打起来,但何方旭若是执意要攻打北陵,我们只能尽力阻一阻,再等两天吧,等两天,希望上头不会让我们失望,大家也都先散了,近日不可掉以轻心,前后都要加强巡视……”
众人挨个出了帐,脚步都不怎么轻快,秦书被擒,何方旭又来雪上加霜,万一百里璟再同意了何方旭继续攻打北陵,这样一来,秦书铁定就没命了。
洪飞走在最后,跟在赵俭后面,踏出帐篷朝地上啐了一口,全是血,赵俭回头,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郁郁,这也太憋屈了。
又等了两天,齐钟这边不出兵,何方旭却再次带人往前了好几里,直接和他们这边的军队对峙上,双方在北陵城下僵住了,人人都焦头烂额,接下来难道真的要为此打起来?
齐钟和杜仲贤韩承信大帐中的灯火整夜没有灭过,想必也是头疼得紧,可若是放了何方旭过去,就等于将秦书的命给交代了,自己人不能打起来,秦书更不能不管。
赵俭和洪飞年轻气盛,两人一合计,叽叽咕咕了半天,一拍即合。这日到了黄昏时分,躲过了巡视的将士,趁着没人知道,带着身边的一小队人十来个,摸到了何方旭军营里。
洪飞整了整兵甲,被一队人带着去何方旭的大帐,走到大帐面前,还不等将士通报,洪飞声如洪钟大声道:“何大将军,我等奉齐钟将军的命令,来同大将军商议一齐攻打北陵一事,请大将军见我们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