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茫茫想了一阵儿,赵子宴笑笑,那笑带着悲怆:“颜如玉,你可知道,你和秦书是赵子宴这辈子唯一的兄弟……”
赵子宴就算再薄情寡义,心里总还有你们两个兄弟,唯一的兄弟,两个之中缺了哪一个,都不完整。
赵子宴不敢告诉秦书,什么都不敢说,瞒着他,骗着他,刻意不去提起颜如玉,让他以为颜如玉在燕京过得很好,颜如玉这三个字是禁区,每次赵子宴写信的时候,都忍不住想要和盘托出,可是赵子宴不敢。
知道真相,却无法说出口,再也没有比这更加痛苦的了,宁愿瞒着秦书,不让他知道,不让他分心担忧,所以才能不让他涉入危险。
知己有托,生死以之。颜如玉失踪是因着秦书,所以赵子宴一定不会让秦书出半点儿差错。
赵子宴唯一能做的也不过是在后方,如颜如玉一般,尽力护着秦书,不让他有后顾之忧,不让别的人有机可乘,然后就只剩下一件事,找颜如玉。
☆、第一二一章
酒一点点见了底,赵子宴抱着酒坛喃喃:“是赵子宴无能,是赵子宴无能啊,远舟……”
是愧疚,是难过,也是自责。
赵子宴抬手,咕咚咕咚将剩下的酒喝了个干净,满身酒气将酒坛扔在一旁,起身踉跄了两步,倚坐在角落里,低着头满面颓丧,哪里有人前的半分得意?
当年冠盖满京华,如今斯人独憔悴。
日影移,夕阳的余晖从门缝里洒进来。
重湘悄无声息进了偏殿,徐让说得没错,赵子宴果然又在饮酒了,推了推赵子宴,重湘轻声道:“子宴起来吧,地上冷。”
赵子宴看着重湘绝美的容颜,也未问他怎么会进来这里,由重湘搀着站起,而后笑了笑,手抚着胸口,声音轻得让人听不清:“呵,再冷,哪里能比得上这里冷呢?”
重湘不语,这种情形,他已经见过太多次,赵子宴不需要安慰,待明日人前,他又会是那个笑眯眯的赵子宴,温文尔雅,谁都不会看出,赵子宴今日的半点失意。
赵子宴定定地看了一会儿,伸手抚摸着重湘几乎完美无缺的的侧脸,感受着手下凝脂一般的触感,叹息一般唤着他的名字:“重湘……”
窗棂透过的光线昏黄,阴影投在两人身上,重湘像一只听话的幼兽,用脸蹭着他的手,企图能带去半分暖意:“嗯。”
那脸是暖的,带着温情,就像每一次赵子宴抱着他一样的温度,都让赵子宴感觉不到黑暗和寒冷。
赵子宴看了一会儿,凑过去细细吻他,两个人站着,相互依靠吻在一起,像是两棵相互交缠的树,你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你,只能这么相互依存。
转眼草原迎来了秋末的最后一场雨,小雨连绵地落了好几日,惹得人心烦,直到十月十七才停下来。
草原的气息夹带着雨气的湿润扑面而来,若是有心仔细嗅一嗅,还能闻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儿,十月刚进了中旬,又是几天的激战,四方城牢不可破,大梁又损失不少人。
赵俭点齐了人数与粮草,低声向秦书报备。
“一减再减,想必是国库难以支撑,不知等到了冬天,御寒的衣物能不能补发下来,库中箭矢也用得差不多了,需要补给……”
秦书默默听着,风灌进衣衫里,有些凉。
乞颜连年征战,粮草本就少,现在已经是穷途末路,不然也不会来烧大梁的粮草,其实自己这边也好不到哪里去,双方只不过是耗着,看谁能撑过最后关头罢了。
“那群蛮人,听说粮草几乎已尽,有人偷偷杀了战马,被阿木尔当场斩杀了好几个,这才消停了些,怕只怕……”
秦书知道赵俭担心什么。
只怕将乞颜人逼得急了,他们狗急跳墙,会不择手段背水一战,绝望的力量是极其可怕的,到时候连带着四方城中没来得及撤出的大梁百姓,恐怕都会遭殃。
“撑过这个冬天吧,撑过这个冬天也许就……”秦书低低道。
话还没有说完,亲兵骑马匆匆而来,隔了好远大声朝着秦书喊:“将军,将军,夫人她……”
秦书立刻起身,那亲兵慌张地跳下马来,话都有些说不稳,秦书皱眉斥了一句:“慌里慌张地,成什么样子!”
亲兵扶着膝盖狠狠喘气:“稳婆说,夫人马上就要临盆,让我,让我回来叫将军回……”话说了一半,抬眼却只看见秦书骑马的背影,不由得瞠目看向一旁的赵俭,“这……”
赵俭拍拍他的肩膀:“早就走了……”说完利落地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大帐外头围了好些人,齐钟洪飞韩承信,还有平日来照顾香伶的两个年轻女孩,帮手的丫鬟婆子进进出出,将秦书拦在了外头。
秦书争辩几句想要进去,被齐钟和韩承信拉住了。“傻小子,稳婆都说了不准进去,你在外头等着就好……”
秦书心怦怦直跳,按捺住心情沉稳下来,来来回回在帐外走动,齐钟被他走得心烦,按着他坐下,秦书坐不住,勉强坐了一会儿,又站起来。
齐钟和韩承信被他这么影响,也不由得开始紧张,脚在原地不住打转,韩承信受不住这气氛,走过去拍拍秦书的肩膀:“从前芸娘临盆时也是这样,你别紧张……”
赵俭更是沉不住气,开口不待安慰,里头传来香伶一声尖叫,痛苦又凄厉,赵俭一个不稳差点摔在地上,反观秦书,一脚迈开又要往里去,生生叫齐钟给拉住了。
齐钟连连骂着小子不知道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