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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赵姨娘和芳官（第1页）

赵姨娘听了贾环的话，说：“有好的能给你？谁叫你要去了？怨不得他们耍你！要是我，拿上照他脸上摔过去！趁着这几天撞尸的撞尸去了，挺床的还在挺床，好好的吵上一架。谁也别想清净，也算是报了仇了。难道两个月之后，还能找出这茬儿来问你不成？就算问你，你也有话说。宝玉是哥哥，你不敢冲撞他就算了。难道他屋里的阿猫儿阿狗儿，也不敢去问问？”贾环听说，便低了头。彩云忙说：“何苦找这个麻烦，不管怎样，忍耐些吧。”

赵姨娘说：“不用你管，横竖跟你没关系。趁着现在抓住这个理，骂那些淫浪妇们一顿也能解解气。”她又指贾环说：“呸！你这下流没刚性的东西，只能受这些毛崽子的气！平时我说你一句儿，或无心中错拿了一件东西给你，你倒是会扭头暴筋、瞪着眼和你娘发脾气。这会儿被那些小兔崽子耍弄也就罢了。你以后还想让家里这些人怕你呢？你没有一点本事，我也替你害臊呢。”贾环听了，不免又愧又急，又不敢去，只摔手说道：“你这么会说，你又不敢去，支使了我去闹！万一告到学校里，我挨了打，你不心疼吗？回回调唆我闹去。闹出了事来，我挨了打骂，你不是一样低头。现在又调唆我和毛丫头们闹去。你不怕三姐姐，你敢去，我就服你！”只这一句话，就戳中了他娘的肺，便喊道：“我肠子里爬出来的，我能怕她？这屋子里越发有得说了。”她一面说，一面拿起那包茉莉粉，飞也似往园中去了。彩云死劝都劝不住，只好躲到别人家去。贾环也躲到仪门外，自己去玩儿了。

赵姨娘直奔园子里去。正是一肚子火，顶头又遇见藕官的干娘夏婆子走过来。她见赵姨娘气狠狠的走来，就问：“姨奶奶去哪？”赵姨娘又说：“你瞧瞧，这屋里连刚进来两三天的小粉头们，都会看人下菜碟儿了。若是其他人，我还不生气。若叫这些小娼妇们捉弄了，我成了什么了？”夏婆子听了，正中下怀，忙问因为什么？赵姨娘就把芳官以粉作硝、轻侮贾环的事说了。

夏婆子说：“我的奶奶，你今天才知道？这算什么大事？昨天她们私自在这里烧纸钱，宝玉还护着呢。别人还没拿进来个什么，她们就各种忌讳，怎么烧纸就不忌讳了？你老想一想，这屋里除了太太，谁能比你大？你老，是自己撑不起来。但凡撑得起来，谁还不怕你老人家？如今我想，趁着这几个小粉头还没什么身份地位，得罪了她们问题也不大。咱们就拿这两件事做个文章，我来给你作证，你老正好把威风抖一抖，以后在其他事上也能硬气些。就算是奶奶姑娘们也不会为那些小粉头子来说你老的不是。”赵姨娘听了这话，越发有理了。她问：“烧纸的事我不知道，你给我详细说说。”夏婆子就把那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又说：“你放心去说。万一闹起来，我们都会帮你的。”赵姨娘听了更加得意了，壮着胆子直接来到怡红院中。

正好宝玉听说黛玉去了蘅芜苑，他也去那边了。这时，芳官正和袭人等一起吃饭，看到赵姨娘过来，都站起来笑着让座：“姨奶奶吃饭，有什么事这么忙？”赵姨娘也不搭话，走过来便把粉往芳官脸上一撒，指着芳官骂道：“小淫妇！你是我花钱买来学唱戏的，不过是个娼妇粉头之辈！我家里的下三等奴才也比你高贵些，你都会看人下菜碟儿了。宝玉要送东西，你倒先挡在前面。难道是要了你的东西？你拿这个糊弄他？你以为他认不出来？说到底，他们是手足，都是一样的主子。你有什么资格小看他？”

芳官哪里禁得住这么被骂，她边哭边说：“硝没有了，才把这个给他。我直接说没有了，又怕他不信。难道茉莉粉不是好东西吗？我虽然学戏，也没出去唱过。我一个女孩儿家，知道什么粉头面头的！姨奶奶犯不着来骂我，我又不是姨奶奶家买的。‘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大家都是伺候人的，何必这样！）”袭人听见赶紧拉住她说：“别胡说！”赵姨娘一听更生气了，上前就给了芳官两个耳光。袭人等忙上来劝架，说：“姨奶奶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我们来说她。”芳官挨了打，哪里肯罢休，她撒泼打滚，大哭大闹起来，嘴里喊着：“你打得起我吗？你照照镜子再动手！我叫你打了我，我还活着！”说着就往赵姨娘身上撞，让她打。

大家一边劝架，一边拉她。晴雯悄悄拉住袭人说：“别管她们，就让她们闹去。看她们怎么收场！现在谁都占山为王。什么你也来打，我也来打。都这样闹起来还得了？！”

外面那些跟着赵姨娘的人，听见里面打起来了，心里都称心如意。纷纷念佛：“她们也有今天！”那些对芳官心怀不满的老婆子，看到芳官被打，都觉得解气。

当时，藕官和蕊官正在别的地方玩。湘云的大花脸葵官和宝琴的荳官听说此事，慌忙去找她们两个说：“芳官被人欺负了，咱们不能坐视不管，必须大家大闹一场才能争回这口气来。”她们四个还是小孩子的想法，只顾着她们往日的情分，义愤填膺，也不顾不上别的，于是一起跑进怡红院中。

一到那里，荳官就先一头撞上赵姨娘，差点儿把赵姨娘撞倒。其他三个人也一拥而上，一边大哭大喊，一边又扯又抓，几个人牢牢把赵姨娘围住。晴雯等人一边笑，一边假装拉架。急的袭人一个人拉住这个，又跑了那个。嘴里说着：“你们要死！有委屈好好说，不要胡闹！”

赵姨娘被这阵势弄得不知所措，只能乱骂一通。蕊官和藕官分别抱住赵姨娘的两只手，葵官和荳官则一前一后顶住她。四个人喊着：“你打死我们四个吧！”芳官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哭得死过去了。

大家正拿她们没有办法，谁知晴雯已经派春燕去回了探春。这时尤氏、李纨、探春三个人带着平儿和众媳妇走来，将她们四人喝住。问她们怎么回事。赵姨娘便气的瞪着眼、爆粗了筋，一五一十的说了半天，也说不清楚。尤氏和李纨也不和她搭话，只叫停了她们四个。探春便叹气说：“这是什么大事？也值得姨娘大动干戈？我本来有话要和姨娘商量，难怪丫头说不知道去哪里了，原来是在这里生气。快和我来。”尤氏、李纨都笑着说：“姨娘请到厅上来，咱们商量。”

赵姨娘没有办法，只好跟着她们三个出来，嘴里还不停地抱怨。探春便说：“那些小丫头本来是供大家解闷的。喜欢了，就和她们说笑几句；不喜欢了，就不理她们。就算她们有什么不好，也如同被猫儿狗儿抓了咬了一下，能原谅就原谅，不能原谅就让管家媳妇去惩罚她们。何苦自己降低身份，大呼小叫的没了体统。你看看周姨娘，怎么不见人欺负她？她也不去找别人麻烦？我劝姨娘先回屋冷静冷静。别听那些混账人挑拨，免得被人笑话。自己呆不说，还白给别人干粗活。心里再有气，也先忍几天，等太太回来了自然会处理的。”

这一席话说得赵姨娘闭口不答，只好回自己房间去了。

探春气地对尤氏和李纨说：“这么大年纪了，做出来的事总让人瞧不起。为这点事，也值得一吵。一点体面也不给自己留，耳根子又软，心里也没个算计。这肯定又是那些没脸的奴才在背后挑唆，捉弄这个呆人替她们出气。”她越想越气，就命人去查是谁在背后挑唆。

媳妇们只好答应着出来相视而笑，都说“大海里哪里捞针去？”她们只好把赵姨娘身边的人和园子里的工作人全都叫来盘问，结果都说不知道。大家没有办法，只好回去告诉探春：“这一时半会儿查不出来，得慢慢查访。凡是以后听到谁说闲话、闹不和的，都来报告了处罚她们。”

探春的气慢慢平静下来。这时，艾官悄悄告诉她：“都是夏妈平时和我们不合，每每造谣生事。上次诬陷藕官烧纸，幸好是宝玉让她烧的，宝玉自己承认了，她才没话说。今天我给姑娘去送手帕，看见她和姨奶奶在一块儿嘀嘀咕咕了半天，看见我才走开。”探春听了，知道艾官她们都是一党，定会向着自己人说话。而且她们本来就淘气异常，所以只是听听，也不能把这些话当作实证。

夏婆子的外孙女蝉姐儿在探春手下工作，她经常帮房中的丫鬟们跑腿儿买东西，所以女孩儿们都和她好。有一天吃完饭后，探春去大厅上班了。翠墨留守家中看屋子，她就命蝉姐儿出去叫小厮买糕点回来。蝉姐儿说：“我才扫完大院子，腰酸腿疼的，你叫别人去吧。”翠墨笑着说：“我叫谁去？你趁早儿去，我还有话告诉你，你到后门顺便告诉你老娘，防着些儿。”说着，就把艾官告她老娘的事告诉了她。蝉姐儿听了，连忙接过钱来说：“这个小蹄子也要捉弄人，等我告诉去。”说完，就起身走了。

到了后门边，她看见厨房里的人正闲着，都坐在台阶上聊天，她老娘也在那儿。蝉姐儿就让一个婆子出去买糕点。她就边骂边说，把刚才听说的事都告诉了夏婆子。夏婆子听了，又生气又害怕，想去找艾官问个清楚，又想去找探春申冤。蝉姐儿连忙拦住说道：“你老人家去了怎么说呢？这事儿怎么知道的，又没法说了。告诉你老，是以后防着点，不是现在着急的事儿。”

正在这时，芳官走到院子门口，手扶着门笑眯眯地对厨房里的柳家媳妇说：“柳嫂子，宝二爷说了，晚饭的素菜要一样凉凉的酸酸的东西，只是别放香油，免得腻了。”柳婶子笑着回应：“知道。今天怎么派你来说这要紧话？你不嫌这里脏，进来逛逛吧？”

芳官这才进来。她看见一个婆子端着一碟糕过来，就开玩笑说：“谁买的热糕？让我先尝一块。”蝉姐接过去说：“这是人家买的。你们还稀罕这个？”柳家的见了，忙笑着说：“芳姑娘，你喜欢吃这个？我这儿正好刚买了给你姐姐吃的。她还没吃，我还收在那里，干干净净的没动呢。”说着，便拿出一碟来递给芳官，又说：“你稍等，我进去给你热点好茶。”说完，她就进去现通开火煮茶。芳官拿着热糕，故意怼在蝉儿脸前说：“谁稀罕吃你那糕？这个不是糕不成？我不过是说着玩罢了。你磕头求我，我也不吃。”说着，就把手里的糕一块块掰下来，扔地上逗麻雀玩，还笑着说：“柳嫂子，你别心疼，我回头买二斤给你。”

小蝉被气得怔怔的，瞅着她冷笑道：“雷公老爷也有眼睛，怎么不打这作孽的！她还气我呢。我可拿什么和你们比？又有人进贡，又有人作干奴才。拍你们的马屁，还帮你们说话。”一旁的媳妇都说：“姑娘们，算了。天天见了斗嘴。”有几个聪明人，见她们开始斗嘴，又怕惹出事来，都抬起脚来各自走开了。这里蝉姐儿也不敢十分说她，一面嘀嘀咕咕的说着就走了。

这时，柳家的看见人都走了，忙出来问芳官：“前几天说的事，你说了吗？”芳官回答：“说了。等一两天再提吧。偏偏那赵不死的又跟我闹了一场。上次的玫瑰露，姐姐吃了没？她感觉好点了吗？”柳家的说：“都吃完了，她喜欢极了，又不好意思再向你要。”芳官说：“不是什么稀罕东西，等我再给她要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