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之中,圣上拿着杨维思草拟的裁军章程看了一遍,放在桌子上,又蹙眉看向立在下面风尘仆仆的宋弈,道:“你的意思是,你也有章程?”
“是!”宋弈回道,“微臣在回来的路上临时写了一篇,还请圣上过目。”
圣上颔首自宋弈手中接了过来拆开匆匆看了一遍,越看到后面眉头拧的越紧,他合上奏疏看向宋弈,道:“杨阁老的提议,你要不要看看?”
“是!”宋弈过去,在张澜手中接过杨维思的奏疏翻开,其实不过扫一眼他就知道了大概,可他还是耐心看完,赞赏的道,“杨阁老制定的章程紧密稳妥,确实是上佳的方案。”
“嗯。”圣上颔首,这已经是几次易稿的结果,不亚于是他自己想的,所以他很满意,“依朕看,你的方法好是好,但收效期太长,也没有必要为了那些士兵花费如此多人力物力,再说,商贾以前不去收粮,如今去,你又如何保证他们不会偷奸耍滑?又比如,哪一年若收成不好,这些兵将又要如何度日?这一天天在田地琢磨,又怎么能安心操练,专心守卫戍边呢。”
宋弈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他道:“此法收效期虽长,却更加彻底。其一,不但不用消减兵目扰乱军心,也更加能稳固戍边。其二,若一次裁剪数十万兵力,这些人一旦回了祖籍,他们的耕地就要重新划分,很有可能引起各地的骚动和扰乱治安,只有将他们留在戍边,加强管理学以致用,才是最妥帖的方法。”
“至于收成,大周千万百姓都是如此度日,他们与百姓比起来,不必交赋税,只会更加轻松。”宋弈微微一顿,接着道,“如此,还能让一些青壮年愿意去军营,愿意保家卫国,而不单单只是得一时的军饷滥竽充数。”
圣上看着宋弈,心头不悦!
“这件事明日再议吧。”圣上蹙眉,看着宋弈道,“你也累了几日,漕运税的事能顺利办成,你功不可没,这几日就在家中好好休息!”
宋弈颔首,抱拳上前谢恩,缓缓退了下去。
待宋弈出去,圣上将他的奏疏拿出来翻了翻,又丢在桌子上,回头看着张澜道:“你觉得是杨阁老的主意好,还是宋九歌的法子好?”
“奴婢不懂这些,不敢妄言。”张澜躬身应着。
圣上冷笑了一声负手起来:“朕出去走走,你不必跟来。”便独自一人踱着步子出去,张澜看着圣上的背影,心里起伏不定,过了一刻他和自己的随从打了眼色,随从会意而去。
圣上走到万寿宫前的荷塘前站定,钱宁自一边过来,笑着行礼,圣上转头看他,问道:“市舶司的事筹办的如何?”
“会圣上的话,邸报已经送往各个衙门和港口,奴婢估计过了春闱便会正式启动。”钱宁心里默算着,大周海禁已经几十年,市舶司废除了许多年,如今想要衙门重开,要做的事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成的。
“手脚麻利点。”圣上背着手,又道,“你去将杨维思喊来,朕有事吩咐他。”
钱宁应是,圣上又补充了一句:“不要让别人看见。”
钱宁一怔,脸上愕然之色一闪而过,他恍惚应是弓着身退了下去,心里却扑扑跳了起来,圣上什么意思?他转头问自己的常随:“宋九歌是不是刚刚出宫?”
“是。”常随回道,“奴婢看到他了。”
宋弈回来,圣上没有和宋弈说,却要找杨维思来,还是偷偷摸摸不让别人知道……
“公公。”常随问道,“此事要不要告诉宋大人一声。”他觉得钱宁和宋弈的关系一直很好,去年还联手一起对付赵承煜了。
钱宁摆摆手,道:“这件事静观其变,我们暂时不要妄动。”又道,“还要,无论何时你都要记得,只有圣上在,你才是你,我才是我……其它人再好,那也都是利益。”
这一点,钱宁向来分的清清楚楚,他不管帮谁和谁结盟,那都是建立在不影响他的利益,不影响圣上利益的基础上。
宋弈在宫外见到了张澜的常随,常随和他低声说了一遍他走后圣上的举动,又道:“……公公的意思,圣上怕是有些不高兴,宋大人不妨退让一步,依圣上的主意,先裁军便是长烟归。”
如果这件事可以这么做,宋弈早就同意了,可是不能,一旦妥协所引起的绝非仅仅只是军心不稳,更多的后患只会无穷无尽。
到时候,就不是像一个漕运税那样撤了就成,而是很难挽回。
“有劳张公公惦记。”宋弈颔首,道,“此时宋某心中有数,还请张公公放心。”
小内侍见他明白了意思,便不再多言,左右看看便飞快的走了。
因正值春闱,朝堂中都忙着春闱的事,直到二月十七春闱事毕,“三边”之事便在杨维思的一封奏疏中炸开了锅,一连几日众人争论的便是杨维思的章程好还是宋弈的提议可行!
但不管争论如何激烈,两日后议案依旧定了宋弈的提议。
幼清知道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但心却也提了上来,她送歇了几日才上朝的宋弈上轿,宋弈看着她满脸的担忧,笑道:“往后我不必在西苑值宿,倒也省了桩事,等我与子寒兄商议好,便开始帮你药浴。”
“知道了。”幼清叹道,“你路上小心。”
宋弈颔首落了轿帘。
幼清回房歇了会儿,路大勇高兴的跑了进来:“太太,大老爷的信来了。”
“爹爹的来信!”幼清接过来迫不及待的拆开,果然看到是方明晖的信,她看了一遍高兴的和路大勇道,“爹爹已经到了宁夏卫了,说三月中旬就出关!”
“那就好。”路大勇憨憨的笑着点头,幼清又道,“爹爹还找到了当年我们住的宅子,他和娘暂时住在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