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瘦弱的手臂上可以看见青蓝色的血管。
扎针留下的小小孔洞就顺着血管向上,像是散落的痣。
北川泽野对上他那双茫然而纯净的眼睛,然后慢慢伸手,把他身上的透明导管一根一根摘下。
每摘下一根导管,孩子的呼吸就急促一分,那双黑润的眼睛却多了一分光彩。
他的目光紧紧注视着北川摘下导管的手,胸口的起伏愈发明显。
在北川泽野回应了他“死亡”的请求后,他的身体反而爆发出了从未有过的生命力。
北川泽野摘下一根又一根导管和线,像是扯下束缚住飞鸟的铁链。
最后一根透明导管落在地上,他感觉自己的手微微颤动。
但面前的孩子却微微笑起来。
那是他第一次流露出类人的情绪。
北川泽野红着眼睛看他,说出了这么多年来的第一句话:“对不起。”
那孩子却只是静静笑着看他,苍白的脸颊泛出一点点生命的血色。
他再次尝试开口,说:“哥哥。”
北川泽野看着他,点头。
他看见面前的孩子眼中迸发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光彩。
不再是那种茫然无神的目光,不再是那个永远站在窗户后垂着头的实验体。
他就像一个真正的五六岁小孩,在某个放学的午后,在回家的拐角处看到了好久不见的哥哥。
但那耀眼的光彩如同流星划过天空,几乎瞬间就熄灭了。
失去了医疗器械的供养,那孩子根本没有存活的可能。
在北川泽野的注视下,他的呼吸逐渐缓慢,眼睛也逐渐失去神采。
像是松树林蒸腾的露水,像是天亮后就消失在天空的星星。
他死了。
那时,北川山正静静站在玻璃外,看房间内的儿子跪坐在地,崩溃哭泣。
也就是在那一天,他对儿子开诚布公地摊开自己的计划。
“那孩子是有活下去的机会的,”北川山正声音平静,“只要继续培养类似的胚胎,经过全方面的器官置换,他完全有可能继续活下去。”
这话却让北川泽野感到莫名寒冷。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父亲:“你还要继续创造这样的……这样的人?”
北川山正却无动于衷:“那你就看着他死去吗?”
他静静看着眼前的儿子:“他的确是一个不成功的试验品,因为他的变异率超出预定值,但其他试验品不会如此。”
“其他试验品不会长成真正的人,你可以把它们看成单独的器官,器官是不会感到疼痛和耻辱的。”
北川泽野仍然神情抗拒:“可他们不是器官!他们就是婴儿,为了保证移植器官和血液的质量,你们创造的一直是人。”
那时的他已经看过筱原家那个神秘的房间。
那个低温,安静,如水族馆一般摆满“鱼缸”的房间。
还有里面密密麻麻的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