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筷子的手指不可抑制地顿了顿。
低头再次看了一眼他今日这身没有龙纹的袍子:姜初照还真是思虑周全,连这一茬都考虑到了。
这样难得的出宫机会,哀家自然要紧紧抓住,于是赶紧点头,还把整碟的桃花酥端到了他面前,既是讨好又是赔罪:“陛下不爱吃太甜太硬的东西,所以你二舅炒红豆沙的时候有注意到少放糖,他把面和得也很松软,一点也不腻人,还很好咬,你再多吃几块尝尝。”
姜初照勾唇浅笑:“深海哥……深海二舅炒了红豆沙,和了面,倒不知这桃花酥哪道工序是太后做的?”
我捏起来一块儿,放在掌心,一本正经地指给他看:“陛下看到这个桃花瓣的边儿了吗?”
他注视:“看到了。”
我慈祥:“哀家捏的,很用心呢。”
“……”他沉默半晌,拿起我掌心的那块送进嘴里,嚼完后轻笑出声,“捏花边儿可真是个费力又费脑子的活儿,辛苦我们太后了。”
*
饭毕,哀家求了乔正堂得到了他的允许……
不对,哀家告知了乔正堂并得到了他的大力支持,就跟姜初照乘马车去往月西河。
姜初照心细起来,还真是叫人挺意外的。马车上既有毛氅,又有手炉,还备着多宝做的点心。
他把毛氅帮我系上,雪白又修长的手指在我脖颈前动作,让我有些恍惚,也有些心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上辈子在皇宫,他其实也有很多次帮我系披风,系氅衣,戴手套,戴帽子。可那时我并未觉得心暖,反而因为他的靠近,总是紧张难耐,有时候还想跑开。
“晚上的月西河还是有些冷的,”他把包了软滑毛皮的手炉递给我,“别冻着了。”
我点头“好。”
*
月西河是离西市三四里地的一条河,老皇帝在世时非常喜欢这一片的风光,命人沿着河岸修了一条三丈宽的风景连廊,每逢元宵节、万寿节、乞巧节、中秋节,连廊上都会挂上花灯,撰上灯谜,京城适龄的公子小姐们,都会在节日的时候来这边转一转,看看河,猜猜灯,瞧瞧人,若是有瞧对眼的,那这姻缘也便由此开始了。
中秋虽已结束,但热闹却未停止,昨夜里的熙攘延续至今夜,少年少女的言笑也流淌至现在。
下马车之前,姜初照从袖袋里掏出来一块莹润的面具,轻薄,软滑,还带着些温度,贴着我的发髻线帮我把面具系在耳后。
许是怕我多想,还认真给我解释了:“风景连廊那边的人多,明日又是休沐日,朝堂上很多大臣没事儿可能也会带着家里人来看看,有可能就会看到我们。朕不怕他们骂朕,但很怕他们骂太后。”
姜初照做得对,确实得注意一下。
我隔着面具夸赞他道:“吾儿考虑得可真周到。这面具是什么做的,像玉又比玉要软,还挺好看的。”
“是一种深海鲛胶,”帮我把额发和鬓发都捋了捋,继续补充道,“万寿节那会儿让苏得意送你的软甲,也是这种胶做的。”
我想起来了,抬手摸了摸它:“听说这玩意儿很难得哎,那软甲也是天下仅此一件的宝物。”
姜初照点头,扶我下了马车,引我向前走,“面具和软甲是一套的,软甲可以保护上半身以及里面的五脏六腑,面具可以保护面部五官及脑袋,和四肢不同,这两个地方若是中了箭,有很大的概率会……”话到这里立刻收住了,略自责道,“今天是太后生辰,不提这些晦气的事。”
我却很想听这些,抬头问他:“在西疆打仗的时候,你有穿这个吗?它们可有保护你让你少受一些伤?”
哀家发誓,我提这些的时候,是真的很想确认一下他在西疆时过得好不好。
可这条傻狗却听成了别的意思,看着我的眼睛,挺起胸脯举起手掌认真保证:“我是穿过没错,但是送你之前我都一寸寸地清洗过了,怕还不够干净,又让苏得意擦洗了一遍,也让林果儿反复检查了,这才送到你手里。”
我在面具后笑出了声:“我发现了,还用了熏香对不对,是橘子的味道,清清爽爽的,闻着还有点儿甜。但是送给我,你自己穿什么呢?”
“这身已经有点小,朕早就穿不上了。何况,朕还有批量织造的金丝软甲,软甲还是在南山寺开过光,听过四十九天经文,受过八十一炷香的。”这般说着,他的唇角就控制不住向上弯,似是怕被我发现,于是赶紧转过头去,偷偷地笑。
我又抬手摸了一下脸上的面具,认真体会了一遭方才的触感。
这鲛胶做的面具像是有灵性,贴上我脸颊的瞬间,就自动合了我的面部轮廓,缩成跟我脸差不多的大小。就这样想到第一次穿那身软甲的时候,一开始还松松垮垮有点大,可感觉到我身体温度的那一刻,丝线就慢慢收拢,最后与我整个上身轻柔贴合。